下一秒,河底所有棺材盖同时掀开。
没有水花,没有声音,只有棺材盖一具接一具翻开,露出黑乎乎的棺材内部。
我爸僵在原地,钩子“扑通”掉进河里。
“完了……全完了……”
那些棺材里,密密麻麻坐起来的,全是穿着红嫁衣的新娘、额生鳞片的男童、腰间系铜钱的官员。
它们同时转过头,看向我们。
我一把抢过我爸手里的竹竿,拼命往岸上划。船底擦过那些棺材盖,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那些东西没有追来,只是静静地坐在棺材里,朝我们这边看。成千上百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在昏暗的河面上闪着惨白的光。
我爸瘫在船尾,嘴里反复念叨:“铜钱断了……镇不住了……”
上岸后他直接吐了,吐出来的全是黑水,带着一股河底的腥臭味。
08
第二天,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河底棺材的事。
村长带着人来找我爸:“老陈,你得想个办法,那些棺材万一漂上来……”
我爸躺在床上,手腕上的青黑色手印已经蔓延到了胳膊肘。
“没办法了,铜钱线一断,什么都镇不住了。”
“可你是捞尸人啊!你们陈家祖上不是留了话吗?”
我爸突然坐起来,眼睛通红:“祖上还说三不捞呢!现在呢?三具全齐了!”
屋里顿时没人说话了。
等人都走了,我爸把我叫到床边。
“河子,爸活不长了。这手印……是那男童抓的。”
我掀开他袖子,倒吸一口冷气。青黑色已经蔓延到肩膀,皮肤下面好像有东西在蠕动。
“去找你三叔公,他知道怎么办。”
09
三叔公住在后山,快九十了,是陈家最老的捞尸人。
他听完我说的,叹了口气。
“三具齐现,铜钱断,这是大凶之兆。你爸捞了不该捞的,被标记了。”
“有什么办法?”
“只有一个办法。”三叔公的眼睛混浊得像黄河水,“把三具尸首都捞上来,送回该去的地方。”
我愣住了:“可祖训说……”
“祖训还说黄河不会干呢!”三叔公咳嗽起来,“现在河床都见了,棺材都露了,还有什么祖训不祖训!”
他从床底拖出一个铁箱子,里面全是锈蚀的捞尸工具,最下面压着一本泛黄的本子。
“这是陈家祖辈记的事,你拿去看。记住,要捞尸,得在午夜涨潮时。只有那时候,河底的那些……东西才会回棺。”
10
我翻开本子,第一页就写着:“咸丰三年,三尸同现,黄河断流三日,陈氏捞尸三人,皆暴毙。”
往后翻,几乎每隔几十年就有一次记录。
“光绪二十一年……”、“民国三十三年……”、“一九六四年……”
最后一页写着:“三尸齐,铜钱断,百棺开,大凶。”
我手心全是汗。
所以这不是第一次发生。
但为什么没人告诉过我们?
11
午夜,我独自划船出河。
月亮惨白惨白地照在河床上,那些打开的棺材像一张张黑乎乎的嘴。
三具尸体还悬在原处,但姿势变了——新娘的头抬起来了,男童的手指蜷着,官员的官袍鼓了起来,像充了气。
我按照三叔公教的,先撒了一把铜钱在船周,然后拿起特制的桃木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