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村与甲鱼
初秋的雨，带着一股子凉意，淅淅沥沥地落在林家村泥泞不堪的小路上。
天色昏沉，刚过六点，屋里就得亮起昏黄的灯泡。
林昊撑着把旧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烂泥里，刚从村口小卖部买了包烟回来。城市里霓虹闪烁的夜晚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他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已经半个月，依旧有些不习惯这里的沉寂和闭塞。
路过村中那片不大的打谷场时，他看到了围着一圈人，吵吵嚷嚷的。
雨声和争吵声混在一起，显得格外闹心。
人群中，老陈头佝偻着背，身上套着破旧的塑料雨衣，正死死护着脚边两个沉甸甸的编织袋，声音带着恳求：“王老板，不能再多加点吗？这都是好货，我老汉伺候了大半年，光是活虾小鱼就喂进去多少啊……”
被叫做王老板的王老四，是附近几个村有名的鱼贩子，开着一辆破旧的小货车，腆着个肚子，嘴里叼着烟，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模样。
他嗤笑一声，吐出一口烟圈，混着雨汽，喷在老陈头脸上：“老陈头，你懂不懂行情？现在外面甲鱼啥价？就你这土鳖样养出来的，能给你这个价就不错了！八十块一斤，爱卖卖，不卖拉倒！你以为除了我，谁还跑这山沟沟里来收你这玩意儿？”
周围几个同样等着卖货的村民，虽然脸上也有不忿，却没人敢出声。王老四垄断这附近的水产收购不是一天两天了，压价是常事，但大家都没啥门路，只能忍气吞声。
“八……八十？”老陈头的声音都在发抖，“上次你还给八十五呢！这……这成本都快合不上啊！”
“上次是上次！现在就这个价！嫌低？那你留着自个儿炖汤喝吧！”王老四不耐烦地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去搬别人的货，“下一个，快点，老子赶时间！”
林昊皱紧了眉头。老陈头是他家老邻居，为人老实巴交，老伴身体不好，就指望着这点养殖收入过日子。他停下脚步，走了过去。
“四哥，这雨天的，都不容易，价钱方面，能不能再商量商量？”林昊递过去一根烟，语气尽量缓和。
王老四斜睨了林昊一眼，认得他是村里老林家的儿子，听说在城里混过几年，但在他眼里，依旧是穷酸样。
他没接烟，哼了一声：“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林家大学生。怎么，城里混不下去了，回来管闲事了？价钱没得商量，就八十！”
林昊心里一股火窜起，但强压了下去。他蹲下身，解开老陈头脚边编织袋的绳子，往里看了看。
里面的甲鱼个头不小，背壳青黑光滑，裙边宽厚，行动有力，一看就是上好的生态养殖货色。
他在城里高档餐厅见过，这样的甲鱼，做成菜品，卖上千块一只都不稀奇。
“四哥，这品相，八十确实低了点。”林昊站起身，声音沉了些。
“品相？老子收了十几年鱼，用你教我看品相？”王老四提高了嗓门，带着挑衅，“觉得低你买去啊？你不是有本事吗？你按一百六买去啊！”
周围的人群里传来几声低低的窃笑，大多是看热闹的。也有几个村民觉得王老四过分，但依旧不敢吭声。
人群里，胖乎乎的翠花婶磕着瓜子，嘴角撇着，低声对旁边的人说：“唷，显着他能了？城里回来的就了不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