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的光打在我的脸上，有些刺眼。
主持人激昂的声音透过音响，震得整个宴会厅嗡嗡作响：“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揭晓本年度最高荣誉——年度卓越项目奖！获奖项目是……‘天穹’系统！”
聚光灯瞬间汇集在我身上。
周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同事们纷纷向我投来羡慕和祝贺的目光。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西装褶皱，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这个奖，我拿得问心无愧。
三年来，我作为“天穹”项目的总架构师和核心开发者，几乎是以一种燃烧生命的方式在工作。为了攻克一个关键算法，我曾经连续七十二小时没有合眼，全靠咖啡和意志力顶着。项目上线前夕，服务器遭遇海外黑客的密集攻击，是我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顶着高烧，敲下上万行代码，硬生生把对方挡在了防火墙之外。
我为此付出了太多。我的胃病越来越严重，曾经谈婚论嫁的女友也因为我无休止的加班而选择了离开。
但公司CEO王浩天当初拍着我的肩膀，许下了重诺：“小林，只要‘天穹’成功，公司绝不会亏待你！项目年度奖金，税后一百五十万，一分都不会少！”
“天穹”上线后，一举拿下了行业内最大的几个客户，为公司带来了数亿的营收，彻底奠定了公司在业内的龙头地位。今天这个奖，以及那一百五十万奖金，是我应得的。
我微笑着走上台，从王浩天手中接过沉甸甸的水晶奖杯。他用力地握着我的手，满脸赞许：“林峰，你是我们公司的骄傲！你为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
主持人恰到好处地递上话筒，笑着问：“王总，对于林峰这样的功臣，公司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呢？”
王浩天对着话筒，声音洪亮：“为了表彰林峰的卓越贡献，公司决定，奖励林峰……五十万元现金！”
五十万？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台下原本热烈的气氛也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凝滞，随即又被更热烈的掌声掩盖。很多人可能没记住王浩天当初许诺的具体数字，但五十万，对于一个价值数亿的项目核心来说，似乎……太少了点。
我看着王浩天，他的眼神坦然，甚至带着一丝鼓励，仿佛这五十万是对我的天大恩赐。
站在他身边的项目经理李伟，我的顶头上司，此刻正满面红光地用力鼓掌。他凑过来，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林峰，快说谢谢王总啊！还愣着干什么？五十万不少了，年轻人不要太贪心。”
我笑了。
不是那种得奖后的喜悦的笑，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
一百五十万，变成了五十万。整整一百万，就这样凭空蒸发了。
我握着话筒，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等着我说出那句感恩戴德的获奖感言。
我的目光越过王浩天和李伟虚伪的笑脸，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羡慕、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脸。最后，我的视线重新落回王浩天的脸上。
“王总。”我开了口，声音不大，但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我记得，您当初在项目启动会上承诺的奖金，是税后一百五十万。现在，是您记错了，还是我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