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外门，杂役区。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抹布。晨钟敲过三遍，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清寒的露水气，混着角落里经年不散的青苔味儿。一个穿着浆洗发白道袍的瘦小身影，正蹲在柴房后墙根的阴影里，手里攥着根半枯的树枝，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地上划拉着。
他画的是个歪歪扭扭的圈，圈里套着更歪扭的圈，不成形状。
旁边空地上，另一个年纪稍长的道士，正演练着一套太极剑。剑是木剑，招式也一板一眼，只是那动作软绵绵的，透着一股子敷衍和无力。木剑破空，连点像样的风声都带不起来。
“师兄，”墙根下的小道士忽然停了动作，没抬头，声音闷闷的，“你说，这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多的帝兵帝器啊？那些个证道飞升、横扫八荒的大佬们，走的时候，难道家伙事都不带走的吗？就……就这么扔下了？”
他叫李长寿，入宗三年，还是个杂役。名字起得挺有盼头，可惜现实骨感。
练剑的道士，法号玄诚，是李长寿的师兄，入门早几年，但也还在杂役堆里打滚。他剑势不停，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嗤笑一声：“飞升？哼，大佬们就算真个白日飞升，霞举九天了，他们穿过的裤衩，用过的夜壶，那也都是沾了帝气的‘圣物’！更别说随身的兵器法宝了。不然你以为，如今称霸修仙界的那几大家族，靠的是什么？”
玄诚手腕一抖，木剑歪歪斜斜地划了个半圆，像是自嘲：“不就是靠着祖上阔过，出了那么一两位了不得的人物，飞升后留下了点瓶瓶罐罐、刀刀剑剑，这才一代代耀武扬威，骑在咱们这些苦哈哈头上作威作福么？底蕴？嘿，说穿了，就是祖坟埋得好，陪葬品够硬！”
李长寿握着树枝的手指紧了紧，地上的圈圈划得深了些。他没接话，沉默了片刻，忽然把树枝一扔，慢吞吞地站起身。蹲得太久，腿脚有些发麻，他龇牙咧嘴地抻了个懒腰，又反手捶了捶自己的后腰，动作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气。
他转过身，面向还在那里有气无力比划着的玄诚，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深处，却掠过一丝极亮、极大胆的光。
“师兄，”李长寿的声音压低了，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我有个……嗯，挺大胆的想法。”
玄诚终于收了势，把木剑拄在地上，喘了口并不存在的粗气，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有屁快放，一会儿还得去挑水呢。你能有什么大胆想法？难不成还能去把那些大家族的祖坟刨了？”
李长寿没直接回答，反而往前凑了凑，几乎贴到玄诚耳边，气息吹得对方耳朵痒痒的：“话说……你听说过，‘摸金’吗？”
玄诚一愣，下意识地重复：“摸金？” 这词儿透着一股子土腥气和阴晦感，不像是正经道门该有的词汇。
李长寿嘴角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像是夜枭掠过坟头时的影子。“嗯，一种……古老的手艺。”
他不再多说，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地往柴房方向去了，留下玄诚一个人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琢磨着那俩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莫名有点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