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将那本记录册塞回铁皮柜深处，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顺着指尖钻进心底。
他反手关上柜门，锁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苏婉下意识屏住呼吸，紧张地望向走廊两端。
“不能等天亮。”林夜的声音压得极低，肋下的伤口随着动作传来持续的钝痛，但这痛楚此刻反而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她随时可能发现记录被动过。必须弄清楚她是谁，怎么传递消息，还有没有同伙。”
苏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随即被决然取代：“我跟你去。”她迅速将翻乱的其他记录本大致复原，“我知道她换班后通常往生活区那边走。”
两人没有回房间，悄无声息地融入医疗区通道更深沉的阴影里。
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勉强勾勒出通道的轮廓，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掩盖了其他可能的气息。林夜调动起血契的感知，努力过滤掉伤口的干扰，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任何异常能量波动。
除了医疗区特有的混杂着药味和淡淡血腥的冰冷气息，暂时一无所获。那个护士，似乎能完美地隐藏自己。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终于，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规律而平稳。一个穿着便装的身影从护士值班室的方向走来，正是白天那个护士。她摘掉了口罩和护士帽，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属于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
她步履从容，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布包，看起来和任何一个结束工作的医护人员没什么两样。
林夜和苏婉对视一眼，隔着一段距离，无声地跟了上去。
护士没有走向生活区宿舍，反而拐向了一条通往堡垒下层物资储备区的偏僻通道。
这条通道照明更差，许多应急灯已经损坏，只留下大片的黑暗。林夜和苏婉不得不拉近距离，借助转角或堆放的杂物掩藏身形。林夜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敲击，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目标。
护士走到通道中段一处堆放废弃设备的角落，停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安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林夜拉着苏婉紧贴在一堵凸起的承重墙后，屏息凝神。
不多时，另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通道另一头传来。
一个穿着守卫制服的男人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身材魁梧，腰间的配枪和匕首清晰可见。他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快步走向护士。
“怎么选这里？”守卫的声音粗嘎，带着一丝不满，“太偏了，出事跑都跑不掉。”
“安全。”护士的声音恢复了白天那种透过口罩般的闷响，听不出情绪，“医疗区现在查得紧，首领下了死命令。上面有指示？”
守卫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管，塞进护士手里。
“‘种子’的状态报告，尽快传出去。他最近力量波动剧烈，特别是那次‘领域’爆发后遗症，不稳定程度超出预期。教团担心他随时可能彻底失控，像07号一样。”
护士接过金属管，迅速藏进布包深处。“回收计划呢？还按原定时间？”
“不行。”守卫的语气斩钉截铁，“上面命令，计划必须提前。堡垒首领已经起了疑心，正在内部彻查。我们的人虽然埋得深，但难保不会被揪出来。夜长梦多，必须在他完全失控或者被堡垒高层控制之前，把他回收。他是重要的‘失败品’，体内蕴藏的数据对‘最终序列’至关重要，绝不能落入堡垒手里。”
护士沉默了几秒：“具体时间？”
“三天后，血月夜。”守卫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狠厉，“那时血能潮汐最活跃，堡垒外围防御会承受最大压力，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你负责在内部切断他通往核心区的退路，并确保目标处于‘虚弱’状态。外面的事，自然有人处理。”
“……明白。”护士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林夜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并非恐惧，更像是一种……冰冷的亢奋。
“还有，”守卫补充道，目光扫过护士的脸，“上面特别强调，目标身边那个叫苏婉的女孩，她的血对目标似乎有特殊影响。如果可能，一并‘回收’。她的价值，或许不亚于目标本身。”
护士点了点头：“我会留意。”
“记住，三天后，血月升起之时。别出差错。”守卫说完，不再停留，转身迅速消失在通道另一端的黑暗里。
护士在原地又站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刚才的对话，然后才提着布包，继续向物资储备区深处走去。
林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三天！血月夜！回收！
目标是他，还有苏婉！
堡垒的危机不是来自外部的丧尸，而是内部这张早已张开、冰冷粘稠的网！
教团不仅要抓他回去当实验品，连苏婉也被盯上了，就因为她的血对他有影响！
苏婉紧紧抓住林夜的手臂，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守卫的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林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恐惧只会坏事。
护士还没走远，她要去哪里？
那个金属管里的报告，她要怎么传递出去？
堡垒内部绝对不止她和那个守卫两个钉子！
跟着她，或许能挖出更多的线索，甚至找到他们与外界的联络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肋下翻腾的痛楚和翻江倒海的情绪，对苏婉做了个“继续跟”的手势。两人再次融入阴影，朝着护士消失的方向，如同两道无声的幽魂，追踪而去。
通道越来越深，空气变得潮湿阴冷，弥漫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
废弃的设备和管道在黑暗中投下扭曲怪异的影子。护士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步伐依旧从容。
突然，前方的护士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似乎在侧耳倾听。
林夜和苏婉立刻止步，将身体缩进旁边一堆锈蚀的金属箱后面，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堡垒深处机械运转的低沉嗡鸣。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后，护士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笼罩在深沉的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但林夜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黑暗，精准地扫向他们藏身的角落。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猫捉老鼠般的审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