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暴雨诅咒

桦加沙百年不遇的暴雨连续下了三个月。 当考古队从泥石流中挖出一具千年不腐的女尸时,暴雨突然停了。 女尸睁眼的瞬间,所有村民开始用失传的古语嘶吼: “她回来了,诅咒开始了……”

雨下疯了。

这已经不是下雨,是天漏了。浑浊的水鞭子一样抽打着桦加沙连绵的秃山和谷地,整整三个月,没有一刻停歇。天像是口熬糊了底的黢黑大锅,扣在所有人头上,闷得人喘不过气。山洪早就冲垮了通往外界的路,电线杆子七歪八倒地躺在泥浆里,整个村子成了孤岛,泡在一种绝望的寂静里,只剩下永无止境的哗哗声。

王淑芬佝偻着身子,把家里最后一个搪瓷盆接在炕头漏雨的地方。水滴砸在盆底,发出单调刺耳的“嗒、嗒”声,和屋外的暴雨混在一起,敲得人脑仁疼。土炕潮得快能拧出水,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朽烂的草秸。她抬眼望了望窗外,院子成了泥潭,浑浊的黄水打着旋儿,卷着枯枝烂叶和不知从哪里冲来的死鸡烂鸭,腐烂的臭味让人窒息。

“这雨……再不停,怕是真要出大事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磨砂纸。老一辈人传下来的古话,她原本是不信的,可这雨下得邪门,让她心里头那股不安越来越重。关于百年前那场淹没半个村子的山洪,关于更久远更久的山神发怒的传说,还有那场据说下过三天三夜的黑雨……零碎的记忆碎片,在这无尽的雨声里,渐渐拼凑出令人心悸的形状。

村东头的老祠堂地势高,暂时已然成了避难所。几十口子人挤在阴冷潮湿的屋子里,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无奈和麻木的眼神外加疲惫不堪的身体。孩子哭闹几声,立刻被大人低声喝止,仿佛连哭声都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霉味、汗臭和一种无声的恐惧。

就在这死气沉沉的绝望的气息中,一个消息像道闪电,短暂地劈开了阴霾:听说省里来的考古队,在后山塌方的地方,好像挖出什么东西了!

消息是村支书家的大小子冒雨跑回来传的,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里有种异样的光。说是后山鹰嘴崖那边,大规模的泥石流冲垮了半边山体,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不像天然的。考古队那个带队的张教授,带着两个学生,不顾自身危险已经顺着洞口摸了进去。

王淑芬心里“咯噔”一下。鹰嘴崖?那地方邪性,老辈人根本不让靠近,说是古时候的禁地。她想起小时候偷跑去那边摘野果,被爷爷抓回来狠狠打了一顿,爷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恐惧而扭曲,反复念叨着:“那地方埋着不干净的东西!惊动了,要降大灾的!”

雨,似乎在这一刻像是听到了人们的讨论,下得更猛了。

而同时也准备在山洞里行走的张教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水,眼镜片上糊得一片模糊。他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花白,此刻却兴奋得像个小伙子,指挥着两个年轻学生和村里派来帮忙的几个壮劳力,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洞口堆积的泥石。

“慢点!再慢点!注意保护结构!”他的声音在暴雨中有些失真。洞口是被泥石流硬生生撕开的,暴露出的断面能看出明显的人工修凿痕迹,规整的石块垒砌,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淤泥。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和某种陈旧腐朽气息的味道从洞里飘出来,这种幽深且下着瓢泼大雨的环境让人心头莫名发沉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