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医院之旅
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进鼻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膏气息。林浩觉得，自己这三个月来，跟这地方结下的交情，比跟他公司楼下那家吃了三年的快餐店还深。
他现在的造型，相当别致。
左腿被厚厚的石膏裹得像根埃及法老手里的权杖，嚣张地吊在半空。右手臂缠着绷带，肘关节处固定着夹板，姿势别扭地搁在胸前。额头上也绕了几圈白纱布，隐隐透出点干涸的血渍。稍微动一下，全身就像散了架的旧乐器，到处都吱呀作响，演奏着名为“疼痛”的交响乐。
唯一还能灵活转动的，大概就剩眼珠子和这张嘴了。
“浩子！我警告你，你他妈真是疯了！彻底疯了！”
咆哮声来自病床前穿着白大褂的赵医生，也是林浩穿开裆裤时就混在一起的死党赵启明。他此刻完全没了平日的冷静，额头青筋暴起，手指头差点戳到林浩的鼻尖上，病历本被他捏得变了形。
“食物中毒！轻微脑震荡！外加软组织挫伤一堆！”赵启明挥舞着那份可怜的病历，“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认识她苏晓才多久？满打满算三个月！九十天！你进了几次医院？十次！整整十次！骨折、烫伤、划伤、过敏、摔伤……现在又来个食物中毒加磕破头！林浩，你这是在谈恋爱吗？你他妈这是在玩命！在渡劫！”
林浩没吭声，目光从死党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移开，缓缓投向窗外。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甚至能看见空气中微尘飞舞的轨迹。外面世界的喧嚣被过滤掉了，只剩下病房里压抑的寂静和赵启明粗重的喘息声。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复杂，甚至带点荒诞的弧度。
“启明，”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刚才呕吐和虚弱导致的，但语气却异常平静，“你不懂。”
“我不懂？我是不懂！”赵启明猛地凑近，压低声音，像是怕被门外的人听见，“我就问你，图什么？啊？那苏晓是长得跟天仙似的，还是家里有矿等着你去继承？值得你把命都搭上？这次是运气好，只是食物中毒加磕一下，下次呢？万一下次直接把小命玩没了，你让我……让你爸妈怎么办？”
“图什么？”林浩喃喃重复了一句，视线依然停留在窗外那方明亮的天空上，眼神有些飘忽。他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地说，像是在对赵启明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死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猛地砸进了病房凝滞的空气里。
赵启明瞬间噎住，张着嘴，后面一连串的劝诫和怒骂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瞪着林浩，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死了？这他妈叫什么话？被折腾成这鬼样子，居然还说要不是对方，自己早就死了？
这逻辑简直比医院的Wi-Fi信号还让人难以捕捉！
林浩没理会死党的震惊，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倒带，画面一帧帧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切的起点，是三个月前，那个让他命运齿轮开始以一种极其离谱的方式转动的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