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城南老巷。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汇成一条条浑浊的溪流,流向黑暗的深处。巷子尽头的“拾光阁”里,一盏孤灯如豆。
男人坐在轮椅上,背影清瘦。他面前的工作台上,躺着一个破碎的八音盒,内壁的机械结构精密得如同钟表,却早已锈死。他的手指修长、苍白,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稳定,正用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剔除着齿轮间的锈迹。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某个尘封的开关被启动。
男人猛地停下了动作,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墙角的阴影。那里空无一物,他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瞳孔骤然收缩。
空气中,似乎响起了一段断断续续的、早已失传的童谣,空灵而诡异。
“找到了……找到你了……”
一个稚嫩又古老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他手里的银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双能让残破国宝焕发新生的手,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
“不……不是我……”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求你,放过她。”
1
第一次见到莫辰,是在一个同样潮湿的雨天。
我叫苏瑾,是市博物馆的一名文物修复师。三个月前,我们接收了一件从一座未被记载的古墓中出土的文物——一顶金丝楠木嵌百宝的梳妆匣。这件文物精美绝伦,却也诡异至极。所有尝试修复它的师傅,都会在三天之内高烧不退,梦魇缠身,甚至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教授直接住进了ICU。
项目被迫中止,这件梳妆匣成了馆里人人谈之色变的“鬼匣”。
我不信邪,主动请缨。然而,就在我接触它的第二天晚上,我梦见了一个穿着古代嫁衣的女人,她没有脸,只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遍又一遍地问:“我的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藏到哪里去了?”
冷汗湿透了我的睡衣,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在盛夏时节如坠冰窟。
无奈之下,我的导师,李教授,给了我一个地址。
“去找‘拾光阁’的莫辰吧。”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修好它,或许只有他了。但小瑾,你要记住,那个人……很危险。他修复的不是物件,是执念。”
“拾光阁”藏在一条几乎被城市遗忘的老巷里,连导航都找不到。店铺很小,门口挂着一个褪色的木制风铃,在雨中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我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浓重的、混杂着檀香和旧物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店里光线昏暗,四周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残破旧物:断了弦的古琴、裂了纹的青瓷、没了瞳的木偶……它们静静地待在阴影里,像是一具具盛放着残魂的容器。
一个男人从内堂里滑着轮椅出来。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面容清隽,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一身素色的长衫洗得发白,更衬得他整个人如同被水墨晕染开的画,飘渺而不真实。他的目光很静,静得像一潭千年古井,不起丝毫波澜。
但吸引我全部注意力的,是他那双空荡荡的裤管。
“我这里不收东西。”他的声音也如他人一般,清冷,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