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山呼万岁之声震耳欲聋。
“皇后千岁，千千岁——”
呼声如潮，沈惊澜微微颔首，接受着这陌生的尊崇。她与宇文渊并肩而立，接受万民朝拜。一个是一统江山的雄主，一个是以身为盟的奇女子。这一刻，他们是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也是最莫测的盟友。
章节六：红帐弈局
喧嚣散尽，帝后新婚的寝宫——坤宁宫，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大红的喜烛燃烧着，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暖融。龙凤喜被，百子帐，处处洋溢着喜庆，却透着一丝程式化的冰冷。宫女太监们悄无声息地退下，偌大的殿内，只剩下沈惊澜和宇文渊两人。
沉重的凤冠已被取下，沈惊澜只觉得脖颈一阵轻松。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径直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两杯温好的合卺酒，将其中一杯推向刚走进内殿的宇文渊。
“陛下，饮一杯？”她的语气平静，不像新嫁娘，倒像是军中同僚商议军务。
宇文渊看着她这一连串自然而毫不拘束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他接过酒杯，在她对面坐下：“皇后倒是……不拘小节。”
“虚礼已毕，陛下与臣妾都心知肚明，这桩婚姻的本质。”沈惊澜举杯，目光清亮，“这一杯，敬联盟初成，愿陛下江山永固，亦愿我北朔道百姓，能得享陛下承诺的太平。”
宇文渊与她轻轻碰杯，一饮而尽。酒液微辣，带着暖意流入腹中。
“现在，可以谈谈正事了。”沈惊澜放下酒杯，神色转为肃然，“陛下虽立我为后，但这朝堂上下，视我为心腹大患者，大有人在。”
宇文渊指尖摩挲着酒杯，不置可否：“哦？皇后指的是？”
“首当其冲，便是以丞相柳文正为首的清流文官。”沈惊澜分析道，“他们恪守华夷之辨，视北朔为蛮荒之地，视我为祸乱朝纲的妖女。其次，是您的皇叔，信王宇文擎。他手握部分京畿防务兵权，当年对陛下登基便有微词，如今陛下借我之力，势力更盛，他必然心生忌惮，恐生事端。”
她侃侃而谈，对南煜朝局的洞察之深，让宇文渊心中暗惊。这绝非一个深居闺阁的女子所能知晓。
“皇后有何高见？”
“柳相等人，重名声，讲规矩。对付他们，不能硬来，需以堂堂正正之师，逐步瓦解。明日命妇朝见，便是一个开始。”沈惊澜成竹在胸，“至于信王……他若有异动，必在军权。陛下需尽快将朔风铁骑以‘协防’或‘整编’之名，合理调入关键位置，既可增强防御，亦可制衡信王。具体方略，臣妾已草拟一二，请陛下过目。”
她竟从袖中取出一卷小小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细小的字迹。
宇文渊接过，越看越是心惊。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和猜测，更包含了人员调动的具体建议、可能发生的变故以及应对策略，其老辣周密，不亚于任何一位枢密院重臣。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在红烛映照下更添几分丽色的女子，缓缓道：“朕今日方知，何为‘娶回一位元帅’。皇后之才，确可安邦。”
沈惊澜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自嘲：“陛下过奖。不过是竭尽所能，为自己，也为跟随我的人，在这新朝之中，挣一条安稳的活路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