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疯子?一个捣乱的?
那维莱特的眉头紧紧皱起,克洛琳德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而我,呆呆地看着她。
看着那个戴着假面的少女。
她说……表演?
她看穿了?不,不是看穿。那语气里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只有纯粹的,狂热的……欣赏?
她欣赏我的痛苦。
她欣赏我的伪装。
五百年来,第一次。
有一个人,不是以“神”的名义,而是以“演员”的身份,为我献上了喝彩。
这比任何审判都让我感到恐惧。
4
“肃静!”
那维莱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示意维持秩序的警卫上前。
“审判庭上,不容喧哗!”
“哎呀呀,真不好意思。”假面少女故作惊慌地捂住嘴,但那双从假面孔洞里透出的眼睛,却弯成了两道愉悦的月牙。
“只是情不自禁罢了。看到如此精彩的演出,不喝彩可是对演员最大的不尊重哦。”
两个警卫快步向她走去。
少女看都没看他们,依旧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不过呢,作为奖励,就让这场无聊的审判,再多一点‘乐子’吧!”
她说完,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个清脆的,几乎听不见的响指。
下一秒,异变陡生。
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墙壁,穹顶,立柱,所有坚固的实体,在一瞬间失去了质感。
它们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随即化为了流动的,光滑的镜面。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座由镜子构成的囚笼。
“这……这是怎么回事?!”
“幻术吗?”
人们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但更让他们恐惧的,是镜中的倒影。
那镜子映出的,不是他们的模样。
而是他们内心最深处,最阴暗,最不堪的想法。
我看到,离我最近的一位贵妇,她的镜中倒影,正用贪婪的口吻低语:
【太好了,把这个没用的水神处理掉,那维莱特大人就能名正言顺地统治枫丹了,我的航运生意也能得到他的庇护。】
我看到,一位平日里以公正著称的学者,他的镜中正浮现出文字:
【正好,把预言的责任全推给她,民众的恐慌就能转移,我的研究经费就不会受损。】
我甚至……看到了那维莱特。
他的镜中,没有具体的言语,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奔涌着风暴的紫色海洋。
在那海洋的最深处,是一种对“真相”的冷酷渴求,一种对恢复旧日权柄的,与生俱来的渴望。
那渴望,远比他对我的任何一丝同情都要强烈。
整个审判庭,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场公开处刑的真心话大冒險。
没有秘密。
没有伪装。
只剩下赤裸裸的欲望和算计。
5
全场哗然。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人们不再看我,而是惊恐地看着彼此的镜子,看着那些被血淋淋剖开的内心。
夫妻之间开始互相指责,朋友之间流露出猜忌的眼神,整个枫丹引以为傲的“秩序”与“体面”,在这面照妖镜前,瞬间土崩瓦解。
审判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
焦点,从我这个“伪神”,转移到了这场由无数“伪君子”构成的盛大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