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很艰难。我用了一整天时间,阐述了这个计划的所有细节,预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并给出了我的应对方案。
我的冷静和周密,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倒像一个在那里生活了十年的老鬼。
这说服了他们。
会议室的门在我身后关上。走廊里很安静,我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张队跟了出来,递给我一支烟。
我接过来,没点。
“凌则,”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担忧,“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记住,你的命,比任务重要。我们等你回来。”
我捏着烟,指尖微微用力,把烟卷捏得变了形。
我知道,上一世,他们也等我回来。
最后只等到了一份死亡通知和一张残缺不全的照片。
这一世,不会了。
我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写了三封信,一封给父母,一封给张队,还有一封空白的,放在最底下。
然后我拿出了那部只能单向联系的加密手机。
这是我和上级联络员“老K”的唯一通道。
老K,我最信任的后盾。也是前世,在我身份暴露前,最后和我通话的人。
电话接通了。
“是我。”我的声音很平稳。
“一切顺利?”老K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沉稳,可靠。
“计划变更。我将以非常规方式进入。从现在开始,切断所有主动联系,转入静默潜伏。直到我,或者我的‘尸体’,出现在你们面前。”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凌则,注意安全。”
“明白。”
我挂断电话,取出电话卡,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宿舍楼下的焚化炉里。
橘红色的火苗,把它们烧毁。
从这一刻起,警察凌则,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只有一个要去金三角讨生活的赌徒,代号“庄家”。
4
三天后,我出现在了南方边境的一座小城。
这里空气潮湿,闷热,到处都是一股水腥味和劣质柴油的味道。
我找了一家最破旧的网吧,空气里弥漫着泡面和汗臭混合的酸腐气。键盘油腻腻的,油腻不堪。
我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暗网论坛。
这是“蛇头”们招揽生意的地方。
我用提前准备好的身份信息,发了一个帖子。内容很简单:国内顶尖软件工程师,赌博欠下巨款三百万,被追债,走投无路,求一条“出路”,技术入股,地点不限。
最后,我附上了一小段我自己编写的、无法被追踪来源的“钓鱼”程序代码。
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代码的价值。
做完这一切,我付钱下机,走进网吧对面的小旅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墙壁上是黄黑色的霉斑,形状怪异。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吱吱呀呀”转动的老旧吊扇,等待鱼儿上钩。
我的后脑勺,那处前世中枪的位置,开始隐隐作痛。
这不是幻觉。
这是重生后带来的“礼物”。一种对致命危险的本能预警。它在告诉我,危险,正在靠近。
等了大概五个小时,放在床头的廉价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短信。
没有号码,只有一行字:城西码头,三号码头,午夜十二点。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