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孟若朝嗯了一声,揭过了这一茬。

恰好侍者走上前询问点单意向。

杜溪溪立刻熟稔地点了几道招牌菜,包括颜秋白偏好的那道香煎鹅肝,还不忘贴心询问孟若朝。

“朝朝,这里的海鲜汤很出名,你要不要试试?我记得你不太能吃太油腻的。”

她表现得对孟若朝的喜好了如指掌,俨然一位关怀备至的长姐。

孟若朝淡淡抬眼。

“谢谢溪溪姐,我自己看看就好。”

她拒绝了那份“体贴”,直接对侍者报了自己的选择,一道清淡的前菜和主菜。

颜秋白看着她干脆利落地点单。

那份完全忽略他的独立姿态,像一根细小的针,悄然刺破了他心头刚刚才消散一点的情绪气球。

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带着一种压抑的、近乎质问的意味。

“为什么?”

孟若朝和杜溪溪同时看向他。

杜溪溪眼中的惊讶恰到好处,还带着一丝困惑。

孟若朝则微微蹙眉,等着他的下文。

颜秋白喉结滚动了几下,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

他放弃了那套“未婚妻名誉”的冠冕堂皇说辞,目光紧紧攫住孟若朝,试图从她那清澈却看不出情绪的眼中挖掘出一点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在砂纸上磨过,带着不易察觉的受伤和执拗。

“为什么不能多依赖我一点?哪怕一点点?”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更准确的词,最终吐出的却是更直白也更无力的诉求。

“为什么不能让我感觉,你多需要我一点?”

他渴望被需要,渴望成为她生活的重心,渴望被她主动索取和靠近。

可她总用行动,在无声地告诉他:

她不需要他,她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这种感觉远比看到她与别人在一起更让他刺痛和恐慌。

杜溪溪适时地发出一声轻叹,带着一种“理解”的忧伤,“秋白。”

她伸出手,似乎想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却在半途停住,转为轻轻放在桌沿。

“别这样。朝朝从小独立惯了,你应该知道。她不是不依赖你,就是…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对吧,朝朝?”

她再次将目光转向孟若朝,眼神里充满了“宽容”和“开解”。

仿佛在替孟若朝的“不懂事”向颜秋白道歉。

又像是在提醒孟若朝:你看,因为你不够依赖、不够需要他,他都受伤了,你还不快安抚一下?

但更多的,还是在对孟若朝展示她跟颜秋白的亲近。

孟若朝迎上颜秋白的目光。

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如此复杂:有受伤,有不解,有固执的期待,甚至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脆弱。

晚香玉的香气和他身上独特的薄荷气息混合在一起,让她有些眩晕。

她明白他的问题,也明白他的愤怒从何而来。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可她出了车祸,忘了他,还始终对他亲近不起来。

这确实是她的错,因为他是个很不错的未婚夫,可她总觉得很别扭。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是想解释自己确实错了?

还是想反驳杜溪溪那看似体贴、实则将她塑造成“不懂事未婚妻”的言论?

或者......是否也该问问他,他和杜溪溪这“刚开完会”的亲密晚餐,又算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窗外一道刺眼的闪电骤然撕开了夜幕。

紧随其后的炸雷轰然炸响,震得餐厅的玻璃幕墙嗡嗡作响。

暴雨再度以磅礴之势倾泻而下,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落地窗,瞬间模糊了外面的霓虹世界。

那未出口的话语,被淹没在天地间骤然喧嚣的雨声中。

片刻后,她定了定神,看着颜秋白,开口道:“我会努力改正,也会试着多依赖你。”

这句甚至算不得承诺的话,却奇妙地覆蓋了颜秋白心头刚刚翻涌起来的、混杂着失落与不甘的岩浆。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冷硬地拒绝回应他那近乎祈求的“需要”,这本身就是一个微妙的信号。

颜秋白紧盯着她,在她平静的侧脸上搜寻。

窗外密集的雨点在玻璃上炸开、流淌,模糊了城市的灯火,也模糊了杜溪溪那张欲言又止的脸。

他的注意力此刻全在孟若朝身上。

她也看着他,清澈的眼底有抱歉、有愧疚,也有几分迷茫。

她并非对他一点都不在意。

这个认知像一道细小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他紧绷的神经末梢。

她不是无动于衷,只是面对车祸后记忆的断层,让她始终无法自然地亲近。

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她只能下意识用疏离来包裹住自己,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受伤而已。

这个念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不快。

一股隐秘的、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悄然取代了之前的刺痛和恐慌。

她不仅在意,也终于表现出一点不悦了。

是因为他刚才的质问?

还是因为杜溪溪的存在?

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她并非全然置身事外。

她在意。

这比任何辩解都让颜秋白受用。

按理,他也该解释下为什么自己会跟杜溪溪单独来吃饭。

然而,他那深入骨髓的高傲和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性格。

让他无法将这份刚刚冒头的喜悦和释然,转化为任何温情的解释或道歉。

道歉?那是弱者才做的事。

他是颜秋白,何须解释?

或者更准确地说。

他潜意识里拒绝在这个让孟若朝终于流露出些许“在意”的时刻,去提及另一个女人,破坏这微妙的氛围。

于是,他脸上那层薄冰般的怒意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倨傲的“宽宏大量”。

他身体微微后靠,重新倚进椅背,恢复了惯常那种掌控全局的姿态。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声音不高,却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他的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孟若朝,带着一种“既然你知错了,我便不再计较”的施舍意味。

“行了。”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为心情好转而带来的慵懒。

“镯子,记得戴,坏了也没事。”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的期许。

“还有,不管做什么,都要第一个想到我,别总是一个人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