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碎片不仅没有拼凑完整,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掺杂了生命危险下的情感冲击和道德抉择。苏北抱着昏迷的贾庆,望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和深沉的夜色,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将她淹没。
她该怎么办?贾庆不能有事。那刘飞呢?那个打了99个未接来电的刘飞,他现在在哪里?他知不知道这一切?
救援队的灯光和呼喊声,终于穿透迷雾,由远及近。但在获救的曙光降临之际,苏北心中的迷雾,却比华山的夜雾更加浓重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地划破华山寂静的夜空,红蓝闪烁的灯光在浓雾中艰难地穿行,像绝望中伸来的援手。医护人员迅速将几乎冻僵、意识模糊的贾庆抬上担架,给他裹上厚厚的保温毯,接上氧气和监测仪器。苏北紧紧跟随着,她的手指冰凉,但更冷的是心底那片不断扩大的茫然和某种决绝的预感。
车厢内,空间狭小,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贾庆在温暖的设备和氧气作用下,意识恢复了一些,但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颤抖,脸色苍白得吓人。他费力地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守在一旁的苏北。
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来,但没什么力气。苏北下意识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指。
“苏……北……”他的声音微弱得像气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恳求。
“我在,贾庆,我在这里。没事了,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苏北俯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贾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那里面有恐惧,有依赖,还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渴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尽力气,一字一句地问:
“北北……我……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他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眼神里充满了自我怀疑和脆弱,这与平时那个自信甚至有些强势的贾庆判若两人。
苏北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想起山顶上他毫不犹豫脱下的衣物,想起他颤抖却坚定的保护,想起他昏迷前那些混乱却真挚的“托付”。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在生死关头,他确实将她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
她摇了摇头,声音哽咽:“不,你不差劲。你很好,贾庆,你救了我。”
听到这句话,贾庆眼里似乎有了一点光。他反手用力(尽管那力气微乎其微)握了握苏北的手,目光变得更加炽热而直接,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
“那……那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勇气,补充道,“真的……在一起。忘掉……忘掉别人,只看我……好不好?”
车厢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车外呼啸而过的风声。苏北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差点丢掉半条命的男生,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混合着爱意、恐惧和期盼的复杂情绪。山顶的寒冷似乎还未从她骨缝里散去,而贾庆此刻的脆弱和请求,像一股巨大的暖流,同时也像一道沉重的枷锁。
她想起了那99个未接来电,想起了纸条上“刘飞”的名字,想起了那些没有面孔的温暖记忆。那些是遥远的、模糊的、甚至可能是虚假的过去。而眼前这个人的体温(尽管冰冷)、他的牺牲、他此刻眼中只有她的倒影,是如此真实、如此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