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开了眼,竟让她变成了这个男人!让她变成了这个拿捏她生死的“皇帝”!
她用力掐了掐胳膊,钻心的疼。
不是梦。
那些被烟枪砸破的额头,被鞭子抽烂的脊背,被掐紫的脖颈,那些疼,那些恨,都在这具身体里苏醒了。
床上的“翠喜”忽然动了动。
捆着的手腕挣扎了一下,绳索摩擦皮肤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里格外清晰。
她要醒了。
翠喜猛地回头,镜子里的张宗尧正瞪着一双充血的眼,那眼神里有惊恐,有狂喜,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厉。
如果她变成了张宗尧,那床上的“翠喜”是谁?是原来的翠喜吗?还是……
她一步步走向床,脚下的绣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床上的人睫毛又颤了颤,眼皮掀开一条缝,露出双惊魂未定的眸子,像极了当年被抬进张府的自己。
就是这双眼睛。
当年她也是这样,缩在喜轿里,睁着惶恐的眼,看着红盖头外的光怪陆离。
很快那双眼睛变得刻薄起来,是旧日里张老爷惯用的姿态。
翠喜的心脏在张宗尧的胸腔里狂跳,像要破膛而出。她瞥见了床头柜上的合卺酒,两只描金酒杯还倒扣着。她抄起一只,猛地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四溅。
床上的“翠喜”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拳头下一秒就砸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翠喜轻而易举地扣住对方袭来的手腕。她伸手揪住对方的头发,捡起的锋利瓷片反手抵在了“翠喜”的咽喉上。
冰凉的瓷片贴着温热的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底下脉搏的跳动。
原来这就是掌控别人性命的滋味。捏着对方的软肋,看她恐惧,看她颤抖,看她像蝼蚁一样任你摆布。
“别……别杀我……” 床上的人咬了咬牙,怂了。
和当年的自己,一字不差。
当初他未曾想过放了她,今日又哪来的脸皮要她放过他?
翠喜笑了,用张宗尧那张恶臭的嘴脸,露出那黄黑的龋齿。
她想说点什么,说“你还记得烟枪砸在额头上的疼吗?” 说“你知道肋骨断了是什么滋味吗?”
可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却一步一步踩在点子上,停在了门外。接着是轻轻的叩门声,“老爷?您睡了吗?” 是大太太的声音,带着点虚伪的关切。
翠喜握着瓷片的手猛地收紧,床上的“翠喜”哑巴了。
门外的人见没动静,又叩了叩门,“老爷,九姨太……安置好了?”
安置。
多轻巧的两个字。
就像当年,她被塞进喜轿,母亲对着张府的人笑,说“安置好了,放心吧”。
这世间的人,不过跟梁上的耗子一样,临死前还要互相撕咬,争那点发霉的米。
她深吸一口气,用张宗尧那沙哑的嗓子,对着门外喊:“滚!”
门外的脚步声顿了顿,接着是渐行渐远的细碎声响。
房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翠喜看着抵在“翠喜”咽喉上的瓷片,那上面映出张扭曲的脸,一半是张宗尧的狠,一半是翠喜的怨。
她该怎么办?
杀了他?像张宗尧杀了那些姨太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