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满室书香墨韵,也压不住那源自嫡系权力的张狂气息。
它如影随形,一次次地提醒着陆怀瑾:你只是个庶子。
窗外夜色浓重,与他此刻的心境一般无二。
远处主院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丝竹笑语,那是嫡兄陆怀礼在宴请城中名流。
热闹是他们的,与他无关。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
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寒冷的冬日。
他因背书比嫡兄快了些,得到教书先生一句随口夸赞。
当晚,母亲——那个温婉怯懦、永远低眉顺眼的姨娘,就被嫡母寻了个由头,
在祠堂外跪了整整一夜。
他偷偷跑去送暖炉,被嫡兄陆怀礼带着家仆堵在回廊。
“贱婢生的东西,也配抢风头?”
少年陆怀礼笑得恶意,一脚踢翻了他紧抱在怀里的暖炉。
炭火滚了一地,随着冷风渐渐熄灭,如同他那时的心。
“记住你的身份,陆怀瑾。陆家养着你,是恩典,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冰冷的言语比冬夜的寒风更刺骨。
他跪在冰冷的石板上,看着嫡兄扬长而去的背影,
看着母亲跪在远处瑟瑟发抖的单薄身影,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疼。
后来,母亲病重,药石罔效。
他跪求父亲广请良医,
父亲却因嫡母一句“莫要兴师动众,惹人笑话”而犹豫不决。
最终,母亲在弥留之际,枯瘦的手紧紧抓着他,气若游丝:“瑾儿…活下去…要…争气…”
那双含恨而逝的眼睛,成了他多年来的梦魇。
“争气?”陆怀瑾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
在陆家,一个庶子要如何“争气”?除非…有翻天覆地的机会。
庄主,也就是他的父亲,年事已高,旧疾缠身,近年来更是每况愈下。
若能治愈庄主,立下此等大功,便是嫡母嫡兄,也无法再轻易压制他。
这是他唯一摆脱枷锁、替母亲争一口气的希望。
他潜心钻研药理,近乎痴狂。
所有的希望,都系于那本偶然得来的泛黄孤本古籍之上——“七情草,通灵化形,其心为引,至情至性者,药效通神,可活死人,肉白骨。”
他耗费无数心血人力,才终于探寻到七情草化形精怪出没的踪迹。
夜中雨巷,并非偶遇,而是他精心计算后的“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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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清晨,小七再次在暖融融的阳光中醒来。
婢女送来香甜的桂花糖藕和醇厚的杏仁酪。
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人间的东西,真是好吃极了。
“公子特意吩咐了,姑娘喜欢甜食,让厨房往后多备些。”婢女笑着传达。
小七心里像被蜜糖浸过,
怀瑾哥哥连这样的小事都记在心上。
他带她游览园子,江南园林一步一景。
她看得眼花缭乱,满心欢喜。
“当心。”她险些被一颗石子绊倒,腰肢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她贴上他的胸膛,甚至能隔著衣料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小七瞬间僵住,脸颊红得要滴出血来。
“仔细看路。”
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