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江水灌入肺部的窒息感,还未散尽,顾阳那带着温热笑意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阿澈,这次‘天水大桥’的竞标,就靠你了。你知道的,我们工作室能不能一飞冲天,成败在此一举。”
我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是浑浊的江水,不是冰冷的尸体,而是我们大学毕业时一起创办的、只有四十平米的设计工作室。墙上贴着我们两人意气风发的合影,照片上的我,笑得像个傻子。
而顾阳,我最好的兄弟,也是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仇人,正满脸“真诚”地拍着我的肩膀,眼里的期盼和依赖,一如从前。
我回来了。
重生回了三年前,“天水大桥”项目招标说明会的前夜。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夜晚,我将自己呕心沥血数月的最终设计稿,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他。
然后,在第二天的招标会上,他将我的名字从设计师栏里抹去,独自一人站上讲台,用我的心血,为他赢得了满堂喝彩,赢得了通往名利场的入场券。
而我,从那一刻起,就成了他最忠诚的影子,一个被榨干所有价值后,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抛出去,顶替“天水大桥”垮塌事故所有罪责的,可怜虫。
“阿澈?怎么了?太累了吗?”顾阳见我久久不语,关切地问道。
我压下心中翻腾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恨意,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阳哥。”我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就是熬了几个通宵,有点恍惚。你放心,方案已经做好了。”
我从电脑里,调出了“天水大桥”的设计图。
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每一条线,每一个数据,都曾是我不眠不休的骄傲。
但现在,它在我眼里,只是一座通往地狱的桥。
顾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看着图纸上那极具开创性的双曲面悬索结构,嘴里发出抑制不住的赞叹:“绝了……阿澈,你真是个天才!这个设计,绝对能碾压所有对手!”
他的赞美,像淬了毒的针,刺得我灵魂都在战栗。
我死死地攥住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还……还有一点细节,我觉得可以再优化一下。”我强忍着剧痛,点开了结构分析模块。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那些曾经被我视为珍宝的核心数据,此刻都化作了复仇的咒语。
我没有削弱这个设计的惊艳程度,恰恰相反,我让它变得更加完美,更加大胆,更加……致命。
我将一个极其隐蔽的共振频率参数,从安全值的临界点,悄悄地,往危险的方向,挪动了千分之一。
这个改动,在设计阶段,甚至在施工阶段,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它只会在大桥建成通车后,在某个特定的风速和车流频率下,像一个被唤醒的恶魔,引发毁灭性的结构共振。
它不会立刻垮塌。
它会先出现裂痕,会发出哀鸣,会让所有人都陷入恐慌,会把这个看似伟大的工程,变成一个举世瞩目的丑闻。
而这个丑闻的制造者,顾阳,将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