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喂他,直到他将那一大块窝头全都吃了下去。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浑浊却又透着一丝清明的眼睛。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我对他笑了笑,说:“老爷爷,撑过去。”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拉着明月站起来,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药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神情严肃,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我。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将明月护在身后。难道他嫌我们弄脏了他的地方,要来赶人吗?
“那半个窝头,是你们最后的吃食吧?”他开口了,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我低下头,攥紧了明月的手,没有回答。这算是默认了。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从我身上落到我那双因为做绣活而布满针眼和薄茧的手上,又看了看我洗得发白的旧包袱,包袱的一角,露出了一点点绣帕的颜色。
“你是……绣娘?”他又问。
我抬起头,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他指了指地上的老乞丐,说:“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为什么还要管他?”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是觉得,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或许,这也是一种自救。救他,就像是给我自己那颗快要被绝望冻僵的心,点燃了一点微弱的火苗。
我咬了咬唇,轻声说:“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店里,片刻后,拿出来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和一小包药材。
他将馒头递给我,“拿着,给你和你妹妹的。”
我愣住了,不敢去接。这世上,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好心人?
“拿着吧。”他把馒头塞进我手里,“我姓张,是这家药铺的掌柜。这药,你拿去给那老头熬了,能吊住他的命。”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我攥着那两个白面馒头,指尖都在发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张掌柜摆了摆手,目光又落回我的包袱上,“你既是绣娘,可有绣好的成品?”
我连忙从包袱里拿出仅剩的那几方手帕。这是我逃离京城后,用仅有的钱买来的布料和丝线,熬了好几个晚上才绣出来的。比起在侯府时用的材料,自然是天差地别,但针法和绣样,却是我十几年苦练的功底。
张掌柜接过去,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双面绣……苏绣的针法?不对,比寻常的苏绣更精细,这构图也别致。”他抬眼看我,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惊异,“这手艺,不该是在街上要饭的。”
我心中一酸,低声道:“家乡遭了灾,一路逃难至此,没了门路……”我不敢说出侯府的事,只能编造一个最寻常的理由。
张掌柜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沉吟片刻,说道:“我这药铺,时常有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来看病抓药。她们等候的时候,总要寻些东西解闷。你的绣品,针法精湛,样式雅致,她们或许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