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会场里的喧嚣，水晶灯的光芒，同事们的笑脸，都像潮水一样褪去。
世界变得死寂，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被瞬间掏空的冰冷。
我抬头，看向不远处正被一群高管簇拥着、谈笑风生的王总。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朝我这边瞥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飞快地移开，举起酒杯，和身边的人继续高声谈笑。
那一刻，我全明白了。
什么卓越贡献，什么公司功臣，什么百万奖金。
全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一场画给我一个人看的盛大演出。
我就是那个被吊在舞台中央，供人观赏的小丑。
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和屈辱感，像火山一样从胸腔里喷发出来。
我抓着手机，一步步走向王总。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王总。”我的声音嘶哑干涩。
王总转过身，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小陈啊，怎么了？是不是太激动了？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我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酒杯，只是把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屏幕上的“30000.00”亮得刺眼。
“王总，这是怎么回事？”
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扶了扶眼镜，故作惊讶地凑过来看了一眼。
“哦？三万？到账了啊，挺快的嘛。”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我死死盯着他：“说好的一百万呢？”
周围的同事们围了过来，看热闹的，同情的，事不关己的，各种目光交织在我身上，像无数根细密的针。
王总脸上的“惊讶”褪去，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他拉着我的胳膊，试图把我带到一边，压低声音说：
“小陈啊，你别激动。公司最近资金链有点紧张，你也知道的。这一百万呢，肯定是你的，跑不了。但得分期付，这三万是第一笔，后面的，等公司周转过来了，陆续就给你了。”
分期付款？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种拙劣的谎言，他怎么能说得如此坦然？
“王总，年会上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哎呀，年轻人，要看大局嘛。”王总有些不耐烦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在年会上那么说，不是为了鼓舞士气嘛！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为了你一个人，打乱公司全盘的财务计划？”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位平时就爱拍马屁的部门经理立刻附和道：
“就是啊陈默，王总也是为了公司好。三万不少了，我们好多人年终奖还没这个数呢！”
“年轻人不要太计较眼前的得失，要懂得感恩。”
一句句“劝告”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我看着王总那张油腻而虚伪的脸，看着周围那些或麻木或幸灾乐祸的面孔，心中最后对这家公司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这里不是我的归宿，这是一座吃人的牢笼。
我从怀里掏出那份刚刚颁发的，还带着油墨香气的“百万奖金协议书”。
“撕拉——”
清脆的撕裂声在嘈杂的会场里显得异常清晰。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张红色的纸片，撕成了碎片，然后扬手，任由它们像一场红色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