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航站楼的瞬间,咸湿的海风裹着栀子花香扑过来,硬生生吹散了我一半的疲惫。没有鸣笛声,没有催命的微信提示音,只有远处海浪拍礁石的声音,和卖椰子的阿婆慢悠悠的吆喝。
民宿的接机车是辆刷着淡蓝色油漆的小皮卡,司机阿伯操着一口闽南腔:“苏小姐是吧?林老板特意交代,给你留了最好的海景房。”
“林老板?”我随口问。
“就是民宿的主人呗,以前在大城市做设计的,去年才回岛上开的店。”阿伯指了指前方,“快到了,那片白色房子就是‘屿你相遇’。”
车子拐过一道弯,一片嵌在绿荫里的白墙黛瓦突然撞进视野。木质门廊爬满三角梅,门口挂着块手写的木牌,字迹清隽有力。前台小姑娘笑着迎上来:“苏小姐您好,林老板在楼上等您。”
我跟着她上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推开门的刹那,我愣住了——
窗边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背对着我整理书架。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把衬衫染成暖金色,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上面戴着块磨得发亮的旧机械表,表盘内侧刻着极小的“林氏设计”。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
小麦色的皮肤,鼻梁高挺,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弧度,像被海风晒软的阳光。“苏清媛小姐?我是林屿。”他伸手过来,掌心带着薄茧,温度比我想象中高些,“路上累了吧?房间刚通风,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我收回手,目光扫过书架——上层摆着一排建筑设计杂志,从《ArchDaily》到国内的《建筑学报》,最新一期的封面上,印着我去年处理过产权纠纷的地标建筑。而书架最下层,竟倒扣着一本《民法典》,书脊上有明显的翻折痕迹。
“林老板也懂法律?”我状似随意地问。
他指尖在书脊上顿了顿,笑了笑:“开民宿总遇到些琐事,比如游客损坏物品、房东临时涨租,学两句防身。”他拉开窗帘,窗外是毫无遮挡的海景,浪花卷着白沫拍在礁石上,“这房间视野最好,晚上能听见涛声,有助于睡眠。”
我盯着海浪发愣。在上海的公寓里,我得靠白噪音才能入睡,而这里的涛声,竟让我紧绷了三个月的肩颈都松了些。
“对了,”他递来一杯温水,“张阿姨炖了银耳羹,说是给刚到的客人解乏,我让前台等会儿送上来。”
他转身要走时,我突然瞥见他书桌一角压着张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像是某种建筑草图,却被一本书刻意遮了大半。
“林老板以前是做建筑设计的?”我追问。
他的脚步顿了半秒,回头时笑容依旧温和:“算是吧,以前瞎混饭吃的。”没等我再问,他已经带上了门,走廊里传来他和前台说话的声音,隐约提到“码头”“图纸”之类的词。
我把行李箱拖到角落,刚打开笔记本电脑,小陈的微信又弹了出来:“苏律师,李哲律师去赵氏集团对接了,还说要帮你整理之前的证据——”
我皱着眉按灭屏幕,走到露台。夕阳正沉在海平面,把海水染成橘红色,远处的渔船拖着长长的波光往回走。晚风卷着栀子花香扑在脸上,我突然发现,自己竟想不起上一次这样看日落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