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宴无好宴
宣和二十年的上元夜，汴京的灯火比往年亮得更早些。
公主府的侍女们捧着簇新的月白绫裙进了内室，苏晚照正对着菱花镜插珍珠簪，耳尖被金簪蹭得发红，却还是执意要把那支成色最好的东珠插在发顶——那是她母妃临终前塞给她的，说等她及笄了，要穿最漂亮的裙子，戴最亮的珠子，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皇帝最疼爱的公主。
可今晚的宫宴，哪里是让她显摆的？
太子赵珩的帖子早上刚送过来，用的是最体面的洒金纸，字里行间却藏着刀："晚照妹妹及笄礼刚过，哥哥备了薄酒，想跟妹妹聊聊家常。"
家常？去年上元夜，赵珩把她堵在御花园的假山下，说要替父皇"照顾"她，若不是贴身侍女阿竹喊来了巡逻的侍卫，后果不堪设想。
苏晚照摸着发间的东珠，指甲掐进掌心。她抬头对阿竹说："把我上次从宫外带回来的那盒桂花糕装上，再拿一瓶梨膏糖。"
阿竹愣了愣："公主，宫宴上有御膳房的点心，您带这些做什么？"
"给李大人带的。"苏晚照系上裙带，转身时裙摆扫过案上的青瓷瓶，"上次他帮我找母妃的旧物，我还没谢他。"
李昭远。
这个名字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苏晚照的心上。
她第一次见到李昭远，是在去年的中秋宴上。那时她刚失了母妃，整个人瘦得像株风中的白茉莉，坐在宴席的角落，连御膳房的玫瑰酥都没动一口。
忽然有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公主怎么不吃？这玫瑰酥是刚做的，还热着呢。"
苏晚照抬头，撞进一双清润的眼睛里。
说话的人穿着月白的锦袍，领口微微敞着，露出半截白玉般的脖颈，发间插着一支竹节簪，看起来像个文弱的书生，可腰间的玉佩却刻着九龙纹——那是只有一品大员才能戴的。
"李大人。"苏晚照赶紧站起来行礼，手指却不自觉地揪住了裙角。
李昭远笑着扶住她的胳膊："公主不必多礼。"他的手掌温热，像块暖玉，"我听说公主喜欢吃玫瑰酥，特意让御膳房留了一盘。"
苏晚照接过他递来的盘子，鼻尖萦绕着玫瑰的香气，忽然就红了眼眶。
从那以后，李昭远总会在宫宴上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春天的桃花糕，夏天的酸梅汤，秋天的桂花蜜，冬天的姜茶。有时候是一盒，有时候是一小罐，用的都是素净的瓷瓶，瓶身上贴着他亲手写的便签："公主请慢用。"
今晚的宫宴，李昭远应该也会来。
苏晚照摸着怀里的桂花糕，脚步轻快了些。
宫宴设在宣德殿，灯火通明。
苏晚照刚进殿门，就看见太子赵珩坐在主位上，身边围着几个官员，正在说笑。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腰间挂着赤金带，脸上的笑容像抹了蜜，可眼睛里却藏着阴毒。
"晚照妹妹来了。"赵珩看见她，立刻站起来招手，"快过来坐，哥哥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苏晚照硬着头皮走过去，刚要坐下，就被赵珩抓住了手腕。
"妹妹的手怎么这么凉？"赵珩的手指像蛇一样缠上来，"是不是穿得太少了？哥哥给你捂捂。"
"太子殿下请自重。"苏晚照用力抽回手，指尖都泛着白，"我是公主，你是太子，男女有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