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铁进站的轰鸣声像钝器敲在颅骨上,陈默的耳膜嗡嗡作响,鼻腔里灌满了消毒水与汗味混合的黏稠气息。他靠在冰凉的金属扶手上,右手攥着的离职报告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陈默” 两个打印字下方,钢笔签的名字还泛着水光 —— 那是他今早躲在厕所里,对着镜子反复确认三遍才落下的笔,当时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楼下车库的清洁工正用扫帚扫起昨夜的落叶,沙沙声隔着玻璃传进来,像某种细碎的倒计时。

突然,心脏像是被一只裹着冰碴的手攥紧,尖锐的疼痛顺着血管爬向太阳穴。陈默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对面车厢的玻璃倒影里,他的脸色白得像纸,眼下的乌青重得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左手死死抠着公文包的拉链,指节泛出青白色。包里的保温杯没盖紧,褐色的中药汤顺着缝隙渗出来,在黑色的皮革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那是母亲今早五点起床熬的,临走时反复叮嘱 “记得喝,治你那熬夜的毛病”,他当时含糊应着,把杯子塞进包里就赶了地铁,现在那股苦腥味混着消毒水味钻进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周围乘客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有人在喊 “你没事吧”,有人在掏手机,还有小孩的哭闹声被放大了好几倍。陈默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后背撞在车厢连接处的挡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公文包摔在地上,保温杯滚出来,中药汤在地板上漫延,画出一道蜿蜒的褐色轨迹,像一条凝固的血痕。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定格在玻璃倒影里的自己 —— 嘴巴张着,却吸不进一点空气,脖颈处的血管突突地跳,而在他的手腕上方,凭空浮现出一行跳动的血色数字:00:00:03。

“啊!”

陈默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额角流进衣领,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地铁还在平稳行驶,播报员温柔的声音透过广播传来:“下一站,建国门站,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却不再有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左手虎口处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像是被烟头烫过,他抬起手,借着车厢顶部的灯光看去 —— 那行血色数字赫然印在皮肤里,红得发亮,正一秒一秒地减少:06:23:59:47。数字后面还跟着一行更小的字,像是用鲜血写就:「死亡预告系统已激活,宿主剩余生命:6 天 23 小时 59 分 47 秒」。

陈默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行字,触感和正常皮肤没两样,可那跳动的红色却像针一样扎进眼睛里。他想起刚才的幻觉 —— 不,那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死亡。前世的今天,他就是在国贸站下车前猝死的,当时手里还攥着那份没来得及交的离职报告,包里的中药汤洒了一地,直到救护车来,他都没能再睁开眼看看母亲。

公文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 “张涛” 两个字,像一道催命符。陈默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对方不耐烦的声音立刻透过听筒砸过来:“小陈你怎么还没到?王总八点半就要看并购案的风险评估报告,你忘了?现在都七点五十了,再晚十分钟你这个月绩效别想要了!”

张涛的声音让陈默的牙床都在发酸。前世就是这个电话,让他在地铁里一路焦虑,下车后一路狂奔,冲进公司时心跳已经快得离谱,却还是被张涛拉着改了三个小时报告,中午连饭都没吃,下午又被派去见客户,晚上还要陪王总喝酒 —— 那是他连续加班的第三十六个小时,也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