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调整了生活节奏。每天放学后,她直接赶往医院,替换父亲,照顾母亲,直到深夜才回家。周末,她找了两份零工,餐馆端盘子、便利店收银,只要能赚钱,她都不挑剔。原本用于最后冲刺的学习时间,被压缩得所剩无几。疲惫像潮水一样淹没着她,黑眼圈顽固地盘踞在眼下,上课时她常常需要用力掐自己才能保持清醒。
顾言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微的变化。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会在课间跑到他们班门口,假装找人,实则偷偷看他一眼;她总是行色匆匆,身影沉默而疲惫,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他想问,想安慰,想帮忙,可每次看到林微那双写满倦意却依然努力维持平静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他怕冒昧的关心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压力。
他只能继续用自己沉默的方式守护着她。更加详细地整理各科笔记,趁没人时悄悄塞进她的课桌;在她晚上打工结束回家的路上,远远地跟在后面,确保她安全到达巷口;在她晚自习结束后(如果她还能来的话),抱着一摞书等在教学楼楼下,然后装作巧合地说:“我也刚做完题,一起回去吧。”陪她走过那段没有路灯、漆黑得让人心慌的小巷。
高考终于在一片混乱和沉重中结束了。
走出考场,夏日灼热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林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她随着人流往外走,一抬眼,竟看见顾言站在不远处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正望着她这个方向。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走近了,才看清他手里攥着的,是一支包装熟悉的草莓味棒棒糖。
“林微,”顾言看到她走过来,似乎有些紧张,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也比平时低沉,“考完了……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阳光炙热,空气黏稠,林微看着顾言异常认真的表情,和他手里那支仿佛带着某种隐喻的糖,一个模糊而强烈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起,让她既期待又害怕。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就在她张了张嘴,准备说“好,你说”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凝固而微妙的时刻。是医院打来的。护士急促地告知,她妈妈的病情突然出现恶化,需要家属立刻赶到签字进行紧急处理。
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林微瞬间脸色煞白。“我马上到!”她挂断电话,甚至来不及对顾言说一句完整的解释,只仓惶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焦急、恐惧和一丝来不及分辨的歉意,然后抓起书包,像疯了一样朝着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顾言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那句酝酿了许久的话彻底哽在喉间。他怔怔地看着林微越来越远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街角。夏日的热风吹过,梧桐树叶哗哗作响,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支被握得有些温热的草莓糖,糖纸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仿佛在嘲笑他的迟缓和命运的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