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际,一阵细微但刺耳的声音把他惊得彻底清醒。
“嚓……嚓……嚓……”
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一下下刮擦着他宿舍的木头窗框。
他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慢慢扭过头,望向窗户。月光昏暗,透过糊窗的旧报纸缝隙,他隐约看到窗外有个模糊的黑影。
“嚓……嚓……”
声音持续着,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执着。突然,“刺啦”一声,窗户纸上方的旧报纸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几片碎纸飘落。紧接着,一只毛茸茸的、带着尖锐指甲的爪子,从破口处伸了进来,胡乱地抓挠着窗框内侧的木料,留下几道清晰的白痕。
是狐狸?还是……别的什么?
周建军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僵硬,连喊叫都卡在喉咙里。他死死盯着那只爪子,它挠了几下,又缩了回去,黑影似乎贴近破洞朝里面窥视了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窗外只剩下风声。
他刚喘过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思考刚才的恐怖一幕,林场那个用来通知上下工、偶尔播放广播的高音喇叭,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
但不是往常的革命歌曲或通知,而是一阵极其哀婉、凄凉的唢呐声,呜哩哇啦,如泣如诉,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女声用某种地方戏的腔调,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听不清词,但那调子悲悲切切,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得极远,回荡在整个林场上空,听得人心里发毛,脊背发凉。
哀乐!是送葬的哀乐!
喇叭的开关在场部值班室,这个时间,值班室根本没人!
周建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他猛地从炕上坐起,手脚冰凉。就在这时——
“砰!砰!砰!”
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砸在他的宿舍木门上,力量大得像是要把门板捶碎。
“谁?!”周建军颤声问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门外,传来老赵那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僵硬、急促,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小周!开门!快!快逃!”
周建军连滚带爬地冲到门边,手抖得几乎拉不开门栓。他终于把门拉开一条缝。
门外,站着老赵。但眼前的赵大山,完全不是他平时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却行动稳健的护林员。他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双眼圆睁,瞳孔缩得像针尖大小,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的身体站得笔直,甚至有些僵硬,就像……就像一具能活动的尸体。
“它们……要借活人还阳——”老赵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顺着后沟……那条小路……别回头……千万别……”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猛地向前一栽。周建军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
几乎在同一瞬间,林场里还没睡的人,都听到了一种低沉、诡异、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声。声音不大,却震得人心头发慌。
有人胆子大,推开窗户朝外看。
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林场边缘,那片废弃多年的乱葬岗方向,所有的墓碑——那些东倒西歪、刻着模糊字迹的石块——此刻,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同时拨动,齐刷刷地、缓慢而坚定地,转向了林场宿舍区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