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加班夜的绝望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加班的深夜。
那天是周五，写字楼里的人早在下午六点就走得七七八八，只有我们部门的灯还亮得扎眼。
玻璃门外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走过时，轮子摩擦地面的“咕噜”声偶尔传来，又很快消失在寂静里。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眼睛酸得发涩，右手鼠标点得发麻，左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杯底沉着一层褐色的渣子。
下午五点半，项目经理王哥踩着点走进来，手里拎着个印着公司logo的帆布包，明显是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他把一摞厚厚的资料“啪”地拍在我桌上，纸页边缘刮得我手腕生疼。“小张啊，”他脸上堆着那种标准的职场假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这个项目客户催得急，今晚务必搞定，明早九点就要给方案。
辛苦你了，年轻人多扛扛，以后有机会。”
我抬头看他，想说“我这周已经加了四天班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职场里的“辛苦”从来都是单向输出，你说再多，最后换来的大概率还是一句“克服一下”。
王哥没等我回应，转身就走，帆布包带子甩在身后，带出一阵风，留下我和那摞能砸死人的资料面面相觑。
我对着电脑屏幕叹了口气，点开文件夹里的“最终版（绝不修改）.docx”，心里清楚，这大概率又是“第N版修改稿”的开始。
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偶尔响起的微信提示音，全是工作群里客户的新要求。
“这里要加个数据对比”“图表颜色太暗，换亮一点的”“开头要更有冲击力，客户喜欢看故事”……我一边回复“好的”，一边把刚写好的段落删掉重写，感觉自己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被无形的鞭子抽着，停不下来。
凌晨十二点半，我终于把最后一个图表调整好，点击“保存”的瞬间，电脑屏幕闪了一下，像是在跟我一起松了口气。
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咔哒”一声响，疼得我龇牙咧嘴。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长长的刺耳声，我扶着桌子站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血液重新流回腿里。
窗外的城市早已陷入沉睡，只有远处的路灯还亮着，像一颗颗昏黄的星星，写字楼里零星亮着的几盏灯，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跟我一样的社畜在硬扛。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电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浑身发软，感觉自己像个被掏空了的麻袋，里里外外都透着疲惫。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在我走过之后慢慢熄灭，光影交替间，我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又缩得很短，像极了这几年在大城市里起起落落的日子。
电梯在28层缓缓打开，金属门倒映出我的样子，我凑过去看了一眼，瞬间被自己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年轻人头发凌乱得像鸡窝，额前的碎发黏在额头上，眼袋重得能挂两个铅球，眼下的黑眼圈比熊猫还深，身上的西装皱得像是在腌菜缸里泡过，领口还沾着下午外卖的油渍。
这就是二十五岁的我？没有朝气蓬勃，没有意气风发，只有被加班和压力榨干的憔悴，活得像个四十二岁的中年危机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