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心底那片早已荒芜的土地上，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这股寒意，破土而出。
02
夜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从车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在脸上，带着冰冷的清醒。
我没有去和闺蜜约好的餐厅，而是将车开向了另一条路——那条通往老城区的路。
原计划里，我今天就该去银行处理母亲遗产中那间老铺面的账目问题。
因为平时总被陈家的各种琐事和家务缠身，这件事一拖再拖。
那间铺面，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当年，我刚结婚不久，婆家急着用钱，说是陈涛做生意周转不开。陈宇找到我，满脸愧疚地请求我把铺面的管理权交给他，他再三承诺，一定会妥善打理，保证收益，绝不让我吃亏。
我信了。
我把那把象征着经营权的钥匙，交到了他手上。
十年了，我几乎没再去过问。
每年，陈宇都会给我一张不高不低的收益报表，说是生意不好做，能维持就不错了。
我看着他疲惫的脸，信了。
车子在老街的路口停下。
我走下车，记忆中那间挂着古朴木质招牌、门面雅致的茶社，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代之的，是刺眼的、闪烁着廉价光芒的霓虹灯招牌。
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陈涛棋牌室”。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我推开那扇玻璃门，一股混杂着烟味、酒气和汗臭的污浊空气扑面而来，呛得我几欲作呕。
麻将牌的碰撞声、男人们的叫骂声、女人的嬉笑声，交织成一曲混乱不堪的交响乐。
我的目光穿过缭绕的烟雾，精准地落在了大厅中央的那张牌桌上。
陈涛，我的好小叔子，正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一手摸牌，一手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笑得满脸油光。
他看见我，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心虚和慌乱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嫂子？你怎么来了？”他推开身边的女人，站起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是……不是让你在家等满月宴的消息吗？”
我没有回答他。
我的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刀，一寸一寸地扫过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我看到了账台后坐着的那个陌生女人，正忙着收钱，桌上堆满了红色的百元大钞。
我强压着胸中翻腾的怒火，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微微发颤。
“陈涛，这是怎么回事？”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身上的酒气熏得我直皱眉。
“嫂子，你别生气啊。你那老铺子多不景气啊，一年到头才几个钱？我这不是帮你盘活资产吗？你看，现在生意多好！”
“盘活资产？”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把茶社改成赌场，就叫盘活资产？”
“哎，嫂子，话不能这么说，”他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这叫顺应市场需求！大家现在就爱玩这个！”
一个牌友在那边喊他：“涛哥，还玩不玩了？三缺一啊！”
“来啦来啦！”陈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转身想走。
趁他被朋友叫走的间隙，我快步走到账台前。
那个收钱的女人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