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牌局上的惊雷
周二下午两点半左右，阳光懒洋洋地爬过老旧黝黑的窗棂，还是驱散不了楼道里那股子潮湿的霉味。这霉味，此刻却完全被“哗啦啦”的洗牌声给滤掉了。那声音，又脆又响，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从三楼王太太家那扇虚掩的防盗门里钻出来，在空旷的楼梯间里碰撞着回响。
王太太家的客厅，算是这栋老楼里最“敞亮”的地方了。一套略显笨重的皮质沙发，一台大屏幕电视，以及客厅中央那张铺着墨绿色绒布的自动麻将桌，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家的“体面”。麻将牌在洗牌槽里翻滚、碰撞，发出的顿挫噪音，反而成了这个午后最让人心安的背景音。
至少，对王太太、李太太和张太太来说是这样。
李静坐在麻将桌的南风位，手指摸牌的动作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滞涩。她今天手气一般，心思更是不在牌上。一颗心，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细线牵着，晃晃悠悠地飘向了隔壁——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后。
她三岁的儿子小宝，就在里面。按理说，这个点儿是他睡午觉的时候，王太太拍着胸脯说让她放心玩，孩子醒了有她家老头子在旁边屋看着。可今天，也太安静了。平时小宝就算睡着了，也会有点细微的翻身或者呓语，但今天，隔壁安静得像是个空房间。
“哎哟，静丫头，今天这牌打得可有点魂不守舍啊！”坐在对面的王太太“啪”地打出一张九筒，嗓门洪亮，带着惯有的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欲。她手腕上那只新得的冰种翡翠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时不时就要在她捋牌的时候“不经意”地亮个相。
李静勉强笑了笑，打出一张没用的风牌：“可能昨晚没睡好。”
“啧，年轻人，就是不懂得保养。”下家的李太太接口道，她今天穿了件香云纱的改良旗袍，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只是眉宇间锁着一缕淡淡的愁绪，“像我们家老周，天天应酬到半夜，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了，身体是自己的……”她叹了口气，摸了一张牌，指尖染着蔻丹，动作优雅，“你看我这皮肤，最近都差了好多，再贵的护肤品也抵不住熬夜操心啊。”
这话听着是抱怨，实则炫耀的成分居多。谁不知道她老公生意做得大，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太太。
李静没接话，只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太静了，静得让人心慌。
“碰！”坐在李静上家的张太太突然开口，声音清冷，没什么情绪。她利落地捡回李太太刚打出的九筒，顺手打出一张四条。张太太是四个女人里话最少的，总是安安静静地摸牌、打牌，眼神专注在牌桌上，偶尔抬眼，目光也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透深浅。她不像王太太那样热衷八卦，也不像李太太那样需要倾诉，她的存在，就像她打出的牌一样，干脆，利落，带着点神秘的边界感。
牌局继续。王太太又开始炫耀她女婿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保健品，李太太则把话题引向了即将到来的暑假该带孩子去哪里度假，言语间满是“马尔代夫还是瑞士”的凡尔赛。李静听着，只觉得那些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她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