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爸A型血,急需输血动手术。
可我儿子却把救命的血袋换成了B型。
这是他干妈,我老公的白月光新教他的“魔术游戏”。
此刻,我那身为顶尖外科主任的老公,正在给白月光的父亲做心脏搭桥手术。
我疯了,几十个电话打过去,他终于在手术间隙接了。
可不等我说话,他就呵斥道,“闹够了没?我这边是性命攸关的大手术,你用这种鬼话骗我分心,是想害死谁?别再烦我!”
在外等待的我儿子抢过电话,“爸爸别理她!坏妈妈,不许你打扰我和晴阿姨玩!!”
白月光苏晴接过电话,声音温柔又无辜,“小孩子不懂事,嫂子你别往心里去,好吗?”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我对着电话那头冷笑,“想让她当你妈,就让你爸准备好医疗事故赔偿金,再回来跟我离婚。”
1.
我爸最终还是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B型血注入A型血的身体,溶血反应来得又快又猛,神仙难救。
我隔着ICU的玻璃,看着那个养育了我三十年的男人。
身上插满管子,生命体征的曲线最终变成一条直线。
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冷。
我甚至没能在他清醒的时候,和他说上最后一句话。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闺蜜发来的截图,来自苏晴的朋友圈。
【庆祝苏伯伯手术圆满成功!感谢我们家最厉害的季主任,还有我们最可爱的小骑士!】
照片里,我的丈夫季沉穿着还未脱下的手术服,一脸宠溺地看着苏晴。
而我的儿子季念,正踮着脚,努力地把一朵小红花别在苏晴的衣领上。
三个人笑得灿烂,画面和谐得刺痛了我的眼。
评论区,季沉的留言无比醒目:【应该的,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
苏晴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季主任最好了,那今晚的庆功宴,可不许再找借口推辞哦?】
我爸的尸体还没冷透,他们却在庆祝另一场新生的圆满。
我的家破碎了,他们却在构筑一个看似美满的“新家”。
凭什么?
谁来还我爸爸一条命?
我恨意滔天。
接到医院电话说我爸病危时,我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护士长告诉我,手术用的血袋被人调换了。
我疯了一样冲向血库,查看监控。
监控里,我五岁的儿子季念,像做游戏一样,踮着脚,将贴着“A”型标签的血袋,换成了旁边的“B”型。
换完后,他还对着监控探头,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我立刻给季沉打电话,求他,求他快点过来。
他是顶尖的外科主任,是这家医院的招牌,他或许有办法。
苏晴父亲手术的医院,就在我爸医院的隔壁,他过来,不过是穿过一条马路的时间。
可季沉不信我。
他只觉得,这是我又一次为了博取他关注而耍的低级手段。
“姜澈,我正在进行一台十二个小时的手术,苏伯伯的命就握在我手里,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带着哭腔哀求:“我爸真的快不行了,季沉,看在他当年救了你妈的份上,我求你,你过来看看他!”
我爸当年为了救他患有尿毒症的母亲,捐出了一颗肾。
这件事,却成了引爆他怒火的导火索。
“够了!你还要拿这件事绑架我多久?你爸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清,行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季念的声音,“爸爸,快点快点!晴阿姨说等手术结束,要带我去海洋馆!”
我急得大喊,“季沉,别挂!我爸真的要死了!”
季沉的耐心耗尽了。
“那也是他的命。”
电话被挂断。
我爸因为没得到及时救治,死在了手术台上。
而季沉为苏晴父亲做的心脏搭桥手术,被誉为教科书级别的成功案例,让他声名大噪。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季沉和季念是在三天后回来的。
“家里怎么乱成这样?饭也没做?姜澈,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季沉一进门,就皱着眉,居高临下地质问我。
季念也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妈妈好脏,爸爸我饿了,我们去找晴阿姨吧,让脏妈妈一个人在家好了。”
我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冬日的冰水里。
这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儿子。
我看着这张酷似季沉的脸,想到死不瞑目的父亲,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我冲过去,抓住季念的肩膀,歇斯底里地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换掉外公的血袋?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他!”
2.
我从未对季念如此疾言厉色过。
他吓坏了,嚎啕大哭起来,拳头雨点般落在我身上。
“呜呜......妈妈好凶!我不要坏妈妈,我要晴阿姨!”
小小的拳头没什么力气,却像是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
我也哭了,冲着他喊,“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你把我爸爸还给我,我谁都不要,我只要我爸爸!”
我和儿子哭作一团。
季沉粗暴地将我们拉开,把季念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我。
“演够了没有?念念只是不懂事,跟你开了个玩笑,芝麻大点的事,你至于吓唬他吗?”
玩笑?
芝麻大的事?
我爸的命,在他眼里,就是芝麻大点的事!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可是,我爸死了。”
“够了!”季沉的表情充满了不耐和鄙夷,“你爸身体好得很,每年体检报告我都看过!我知道我陪苏晴你不高兴,但你用不着编这种谎言来咒他!姜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他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在吃醋,是在无理取闹。
无尽的悲凉和愤怒,让我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苏晴的电话打了过来。
季沉接起电话,声音瞬间温柔了八度,“别急,我马上就到。”
他挂了电话,就要带着季念出门。
我拦在他们面前,从茶几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走之前,把这个签了。”
季沉拿起协议,只扫了一眼标题就“嗤”地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为了吸引我的注意,你真是越玩越大了。”
“离婚?你舍得吗?我一答应,你是不是又要哭着求我别走?姜澈,别再自取其辱了。”
说完,他推开我,头也不回地带着儿子离开。
以前每一次争吵,无论对错,最后低头的总是我。
但现在,不会了。
他们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收拾好了行李,决然地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我回到了我爸的老房子,墙上还挂着他年轻时意气风发的照片。
十年前,季沉的母亲急性肾衰竭,急需换肾。
我爸是唯一配型成功的人,他二话不说,就捐出了一颗肾。
那时候,季沉握着我的手,眼眶通红,“姜澈,你放心,你爸就是我爸,我会照顾你们一辈子。”
这句话,我信了十年。
可当苏晴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和我分享工作中的趣事,手机设了密码,常常对着屏幕傻笑。
我生日那天,苏晴说她感冒了,季沉立刻抛下我去给她送药。
我阑尾炎手术需要他签字,他却在陪苏晴挑选她父亲的生日礼物。
我的儿子,也被他带着,一口一个“晴阿姨”,亲密无间。
季念不再缠着我讲故事,而是遗憾为什么苏晴不是他的妈妈。
我强忍心痛问他为什么。
他掰着手指头,天真地数落我。
“晴阿姨比妈妈漂亮,她会做好多好吃的蛋糕,爸爸也喜欢她,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以为这只是童言无忌。
直到那次,我和苏晴同时崴了脚。
季沉和季念,毫不犹豫地冲向了苏晴。
一个给她揉脚踝,一个给她递冰袋,嘘寒问暖,仿佛我是个透明人。
连婆婆都看不下去,私下里找我,叹着气把一碗鸡汤推到我面前。
“小澈,季沉这混小子是被鬼迷了心窍,你别往心里去,妈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一刻,我彻底死了心。
我决定离婚,可就在这时,我爸查出了心脏问题,需要手术。
我不想让他担心,便将离婚的事暂时搁置。
可我一时的心软,却给了他们害死我爸的机会!
办完父亲的葬礼,我回到老房子。
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回应我的,只有无尽的死寂。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我忘了,我爸已经死了。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季沉带着苏晴和季念,满脸怒容地冲了进来。
3.
季沉一进门,就在屋子里四处翻找。
最后,他走到我面前,厉声问道,“我那本《早期心脏外科学图谱》呢?”
我冷笑,“我不知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季沉脸色一沉,“姜澈,别跟我装蒜!快把东西交出来!”
我不解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你爸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吗?明知道那本图谱对苏伯伯的后续康复有多重要,你爸为什么要偷走它?”
“我说过很多遍,我和苏晴只是朋友!她父亲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我多照顾一下怎么了?”
“你爸为什么还要因为你而针对她?你们父女俩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那本图谱是苏晴家的传家宝,一本医学孤本。
我听着他的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股恶心劲儿比疼痛更折磨人。
我原以为他是终于良心发现,来为我爸的死忏悔道歉的。
却没想到他是为了苏晴的一本书,来给我死去的父亲定罪的。
多么可笑。
我爸被他们间接害死,死后还要背上一个小偷的污名。
我的声音里淬着毒,“季沉,你和苏晴的破事我管不着,但你别往我爸身上泼脏水。”
“你自己看!”季沉将手机摔在我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典当行,一个和我爸身形极为相似的男人,正将一本厚重的旧书递给柜台后的伙计。
照片拍得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侧脸。
“证据就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说?姜澈,快让你爸把书还给苏晴!”
我看着照片的拍摄日期,气到发抖。
那个时候,我爸已经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了!
苏晴也红着眼睛,楚楚可怜地开口。
“澈姐姐,昨天你爸爸来过我家之后,图谱就不见了......我知道你和叔叔不喜欢我,可那本书对我爸爸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们,把它还给我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季念心疼坏了,用小手帮她擦眼泪,“晴阿姨不哭,念念帮你打坏蛋!”
说完,他冲上来,对着我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
“坏妈妈!你快让坏外公把书交出来!不然,我就让爸爸打死你们!”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我稚嫩天真的儿子嘴里说出来的。
季沉一脸痛心疾首,“你看看你!你和你爸就是这么给孩子做榜样的!再这样下去,念念都要被你们带坏了!”
“我爸没偷东西!你要我说什么!”我抄起墙角的鸡毛掸子,把他们往外赶,“带着你的好儿子和你的白月光,滚出我家!”
季沉带来的两个保镖冲上来,轻易地将我制住。
他们三个人,在我爸的房子里,开始肆无忌惮地翻箱倒柜。
抽屉被整个拉出,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衣柜里的衣服被扯出来,扔得到处都是。
原本整洁的家,转眼间变得一片狼藉。
沙发上,我爸生前最喜欢的那件旧中山装,被季念嫌弃地扔进了垃圾桶。
“这么又老又丑的衣服,谁还会穿啊!”
那是我爸的遗物!
我疯了一样挣脱保镖,冲过去,从垃圾桶里抢回那件衣服,崩溃大喊。
“那是我爸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扔掉!”
干净的中山装,已经沾上了菜叶和污渍。
苏晴故作无措地站在一旁。
季沉将她护在身后,一脸不耐烦,“不就是一件破衣服,至于吗?弄脏了让你爸重新买一件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他话音刚落,一个保镖从外面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季沉听完,脸色铁青地看向我。
他挥了挥手,让两个保镖押着我,朝门外走去。
4.
我拼命挣扎,“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放开我!季沉你这个疯子!”
季沉看着我的眼神,冷得能结出冰。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带你去看证据,看到时候你还怎么嘴硬!”
证据?
又是什么证据?
我和我爸什么都没做,脏水却一盆接一盆地泼过来。
很快,车子停在了市郊的墓园。
季沉指着不远处一个新堆起来的土坟,冷冷地看着我。
“都到这儿了,你还不承认吗?”
承认什么?
那是我爸的坟啊!
季沉不会是以为,我爸把书藏在了自己的坟里吧?
这个想法荒谬得让我发笑。
苏晴这时却白着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季沉哥,这是?”
季沉看着她,神情又是心疼又是愤恨,仿佛不忍心说出那个残酷的猜测。
“有人看到你爸鬼鬼祟祟地来过这里,图谱,很可能就埋在里面。”
我立刻反驳,“你放屁!这是我爸的坟!”
按照老家的习俗,新坟三年内不立碑。
季沉冷笑一声,“你还在撒谎!姜澈,为了包庇你爸,你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你爸偷了东西,怕被人发现,就假死脱身,把东西藏在这里,等风声过了再来取走,对不对?”
我晚上睡不着,来这里陪我爸说说话,竟然成了他口中“鬼鬼祟祟”的证据。
季沉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他已经认定了自己的那套逻辑。
“既然你死不承认,那就挖开看看,让你无话可说!”
接着,他便示意保镖动手。
我的脑子瞬间炸开了,疯了一样冲过去,张开双臂护在坟前。
“走开!别碰我爸!我求求你们,别碰他......”
季沉一把将我拽开,力道大得我几乎站不稳。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季沉,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我用力推开他,想再次扑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头发,狠狠向后一扯。
我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坚硬的石子路上,一阵天旋地转。
耳边嗡嗡作响,我只看到我爸坟上的土,被铁锹一铲一铲地挖开,越来越少。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爬,指甲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十道血痕。
苏晴蹲在我身边,哭着质问我。
“澈姐姐,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只是一本旧书,可它是我爷爷留给我爸爸唯一的念想啊!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们容不下我,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叔叔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为了钱,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那我爸呢?
我爸做错了什么!
他连死了都不得安宁,还要被人挖坟掘墓!
这一刻,我恨不得化作厉鬼,将眼前这些人都撕成碎片!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你闭嘴!你们都该死!”
“够了姜澈!做错事的是你和你爸,你还有脸打人!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以为你通情达理,没想到你骨子里跟你爸一样,又贪又毒!”
“你这种女人,不配做我的妻子,不配做念念的妈!你爸偷窃成性,更不配做念念的外公!”
他话音刚落,刺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季沉的母亲打来的。
季沉不耐烦地接起,“妈,我正忙,你有什么事?”
“你岳父三天前就死了!医院那边说血袋被换,是重大医疗事故,监控视频都传遍了!院里高层已经介入调查,警察马上就要找上门了!季沉,你到底在干什么!”
第二章
5.
季沉的表情僵住了。
他怔住了,瞳孔猛地一缩,刚才那股兴师问罪的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嘴唇无声地哆嗦。
他嘴唇哆嗦着,看向我,声音都在发颤,“妈,你......你说什么?岳父他......死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严厉,“我亲眼看着他被推进火化炉的!你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而是想想怎么面对这场医疗事故的调查!你作为家属,你的事业名声全都要完蛋!”
季母的话还没说完,季沉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脸上血色尽失,满是惊恐地看着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快让他们住手!”我顾不上其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我爸的坟前。
坟土已经被挖开大半,露出了里面深棕色的骨灰盒。
盒子上贴着我爸的黑白照片,他依然温和地对我笑着。
我的心痛得像是要裂开,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
泪水决堤而出。
“爸,对不起!是女儿没用,连你最后安息的地方都守不住!爸,对不起,你打我吧......”
季沉脚步沉重地向我走来,声音沙哑,“姜澈,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猛地推开他,满眼都是恨,“滚。”
他愣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帮我擦掉脸上的泪痕。
我狠狠挥开他的手,反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清脆响亮。
“别碰我,我嫌脏。”
他想发火,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哆嗦。
那点恼怒在“你岳父死了”这句话面前,渺小得可笑,只剩下涌来的惊恐。
苏晴心疼地跑过来,扶住季沉,指责我,“澈姐姐,我知道叔叔去世你很难过,但你也不能打人啊!季沉哥只是关心你,他做错了什么?”
我站起身,反手又是两巴掌,左右开弓,直接将她打蒙了。
“这么心疼他,那你替他受着!”
季念见我打了他最爱的爸爸和晴阿姨,像一头发怒的小牛,猛地冲过来,将我撞倒在地。
这一次,我没有再心软。
我爬起来,一把将他拎到我爸的墓前,用力将他按得跪了下去。
“你给我看清楚了,这是你外公!他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给我好好跪在这里,给你外公磕头谢罪!”
季念被我的样子吓坏了,拼命挣扎,“爸爸说你是骗人的!外公没死!是他偷了晴阿姨的书,你和外公都是大骗子!”
我再也忍不住,扬起手,对着他的屁股狠狠打了下去。
“你的良心呢!你忘了你小时候生病,是谁不眠不休地抱着你?是谁为了从疯狗嘴里救下你,手上被咬掉一块肉?你都忘了吗?你跟你爸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季念被打得嚎啕大哭,“呜呜呜......妈妈我错了,别打我了......”
我知道,他只是怕了,不是真的知道错了。
“对不起,姜澈,爸的死都怪我,是我太自负,是我不信任你,才酿成了大错。念念还小,他什么都不懂,我替他给爸磕头,我来忏悔。”
季沉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我爸的墓碑,一下一下用力地磕着响头。
“爸,对不起,我错了,求您原谅我......”
砰,砰,砰。
坚硬的石板上,很快就见了血。
他的额头磕破了,混着泥土和血污,看起来狼狈又惨烈。
苏晴心疼地想去拉他,却被季沉一把推开,摔倒在地。
他看着苏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陌生。
“我爸明明三天前就去世了,你却拿着一张不知道哪里来的假照片,污蔑他偷了你的书。苏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6.
“不是的,季沉哥,那照片里的人真的很像叔叔,我也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所以才误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季沉冷笑一声,“照片是假的,你的眼泪也是假的。你这么做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厌恶姜澈和她父亲,好为你腾出季太太的位置吗?”
苏晴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她痛哭着想要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那照片不是我伪造的,你相信我......”
可季沉只是冷冷地推开了她,“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会让人去查清楚。”
听到这话,苏晴脚下一软,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把他们都赶走后,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一个人,默默地将坟土一点点填回去,将我爸的墓碑擦拭干净。
我坐在坟前,陪我爸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我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走到门口,却发现屋里亮着灯。
我以为是进了贼,刚想报警,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季沉憔悴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你回来了?我做了饭,快来吃吧。”
“滚。”我绕过他,径直往里走。
进了屋才发现,不止他一个,季念也在。
季念看见我,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显然下午那顿打让他记忆犹新。
他看看我的脸色,小声地喊了一句,“妈妈......”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妈,你妈是苏晴。”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季念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求助地看向季沉。
季沉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妈妈在说气话。是我们先伤了妈妈的心,妈妈生气是应该的。念念和爸爸一起努力,以后加倍对妈妈好,让妈妈原谅我们,好不好?”
季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或许以前,看到这父子情深的画面,我会感动。
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和厌烦。
我懒得看他们演戏,冷声下了逐客令,“请你们立刻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也许是我的态度太过决绝。
这一次,季沉没有再坚持。
“桌上的饭菜你记得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第一次做,你尝尝味道,不合胃口就倒掉吧。冰箱里有速冻饺子,你自己煮一下。”
话音刚落,我当着他的面,端起桌上的四菜一汤,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季沉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艰涩地继续道,“那你......晚上一个人在家,记得锁好门窗。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再也不会不接你电话了。”
说完,他便带着季念离开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季沉都带着季念来我爸的老房子。
可我一次都没让他们进门。
哪怕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他依旧带着儿子,固执地跪在门外,只为求我原谅。
他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会妥协。
可他忘了,那个会为他淋雨而心疼的姜澈,早就被他们父子俩亲手杀死了。
季沉打电话给我,说季念淋雨发烧,晕倒了,求我开门。
我冷笑着开口,“季沉,你觉得有意思吗?为了让我开门,连自己儿子的健康都拿来当借口。可惜,这种把戏对我没用。”
电话那头,他焦急地解释,“我没骗你,是真的......”
“够了!你不就是想让我心软吗?季沉,你知道的,我最恨别人骗我!”我直接打断他。
季沉在那头,久久地沉默了。
这些话,是不是很熟悉?
我不过是把他当初对我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而已。
怎么,他就受不了了?
7.
挂断电话后,我直接将他拉黑。
从那以后,季沉果然没再带着季念来烦我。
我也收拾好了心情,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我约了季沉第二天早上九点在民政局门口见。
可我从早上等到中午,等到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他还是没来。
正当我准备打电话质问他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是季沉的母亲,我的婆婆。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她焦急又带着哭腔的声音。
“姜澈,妈求你了,你快来医院看看吧!念念他......他快不行了!”
“为了不离婚,编这种借口,有意思吗?”
“是真的!那孩子那天淋了雨,回去就高烧不退,断断续续半个多月,后来确诊了重症肺炎,今天突然就恶化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依旧不为所动,“阿姨,你以为我还会信吗?你们一家人,都是骗子!”
电话那头的婆婆崩溃了,“姜澈,我求你了,你来看看孩子吧,他一直在喊妈妈......”
“演得还挺像。可惜我没空,你们乖一点,别在这时候找事。”
我根本不在乎他说的是真是假,就像当初,他也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一样。
季沉,被人冤枉,百口莫辩的滋味,怎么样?
可我打发了季沉,婆婆却直接找上了门。
她一见到我,就哭了。
“姜澈,妈知道他们父子俩混账,伤透了你的心,你不原谅他们是对的。我也知道现在求你,是在为难你,可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念念那孩子,真的病得很重......”
“阿姨,我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
“你就当可怜我这个做奶奶的,听我把话说完,行吗?”
我沉默了,她继续道,“念念他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天他病着,夜里总是做噩梦,哭着喊外公和妈妈。他醒来抱着我说,他知道错了,他不是故意的,他想外公,也想妈妈......”
婆婆的眼眶是红肿的,声音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在耗费巨大的力气。
我叹了口气,念着她以前待我不薄,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跟着她去了医院。
季念的情况,确实如婆婆所说,很严重。
我到病房的时候,他正睡着,但睡得很不安稳。
嘴里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喊着“外公”和“妈妈”。
季沉守在床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憔悴不堪。
季念挣扎了一会儿,突然大喊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呆滞的目光在接触到我的时候,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妈妈,对不起......念念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外公玩游戏......”
“晴阿姨说,外公的血老了,不好了,让我把‘魔法血’换给外公,这样外公就能变成超人,就不会生病了......”
“晴阿姨还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魔法就会失效......”
8.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我一直以为,我爸的死,是季念不懂事的恶作剧造成的意外。
却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是苏晴蓄意的教唆和谋杀!
苏晴,你怎么敢!
我立刻报了警。
可警察将苏晴传唤过去问话后,却因为证据不足,只能将她放了。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要苏晴死不承认,一个五岁孩子的“证词”,在法律上根本站不住脚。
苏晴一口咬定,是季念内心愧疚,所以才臆想出这一切,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她说得声泪俱下,逻辑清晰,反而显得我像个因为丧父之痛而失去理智的疯子。
我好恨!
我恨不得冲上去,一刀杀了她!
可我没有。
我冷静下来,找了私家侦探,去查那张典当行的照片。
三天后,结果出来了。
那张照片,根本不是偷拍,而是一个摄影博主发布的艺术照,照片里的男人是个模特。
苏晴只是截了图,做了模糊处理。
我拿着打印出来的原图和伪证对比报告,直接摔在了季沉面前。
“季沉,我给你一个选择。”
我看着他猩红的双眼,一字一顿。
“用你的实名账号,把苏晴教唆季念换血袋、伪造照片污蔑我爸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地写出来,公之于众。”
“或者,我把这份证据交给警方和医院纪检委,让你们两个,一起身败名裂,去坐牢。”
他痛苦地看着我,“姜澈,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我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除非,我爸能活过来。”
他肩膀垮了下去,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也弯了,整个人都泄了气,像个被戳破的气球。
“好,我写。”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
从民政局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闺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姜澈,你快看中心医院的内部论坛!季沉他疯了!他这是不想在医学界混了吗?”
我点开链接。
置顶的帖子,是季沉用自己的实名账号发的。
帖子的内容,是他以第一人称,详细地叙述了他是如何因为疏忽和偏信,导致了岳父的死亡;苏晴是如何处心积虑地教唆他五岁的儿子,调换救命血袋;又是如何伪造证据,污蔑他死去的岳父的全过程。
帖子发出后,警方根据季沉的自首和我的证据,立刻重新启动调查,以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对苏晴进行了逮捕。
9.
开庭那天,苏晴还在扮演她温柔无辜的人设,直到我提交了所有证据。
她伪造照片的记录,季沉的证词,以及她教唆季念的录音——是我在病房时,提前打开了手机录音。
铁证如山,苏晴当庭崩溃,对着我嘶吼谩骂,再也不见半分柔弱。
她的父母在旁听席上,当场宣布与她断绝关系。
最终,她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我听说,入狱后她精神失常了,整天在牢房里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可再也没人信了。
而季沉,在发出那篇帖子后,就被医院开除,并吊销了医师执照。
他曾经是医学界的明星,现在却连一份在社区诊所的工作都找不到。
昔日的同事在街上看到他,都像躲瘟神一样绕着走。
他想找工作,却处处碰壁,没有一家医院敢要他。
他开始酗酒,整日醉醺醺地守在我家楼下,求我原谅。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这是你应得的。”
后来,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他给我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声音嘶哑而绝望。
他说,他想起了我们刚在一起时,我爸笑着对他说,要把女儿交给他了。
他说,他对不起我爸,更对不起我。
电话挂断后,我从新闻上得知,他从自家阳台一跃而下,结束了生命。
一切,归于平静。
我的上司看出了我的窘境,恰好外地分公司空缺一个经理的职位,便做主将我调了过去。
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我又去了一趟墓园。
我告诉我爸,我要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会听他的话,好好活着。
我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婆婆还是带着季念,赶到了机场。
季念哭着抱住我的腿,求我不要走。
婆婆说,季念已经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没有妈妈了,求我可怜可怜孩子。
我也求他们,可怜可怜我。
我说,我实在没办法面对季念。
只要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我爸惨死的模样。
我看着他,平静地告诉他。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小孩子也一样。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是一辈子的烙印,无法抹去。”
“妈妈没有义务,无条件地包容和原谅你犯下的错。你也没有特权,可以一次次伤害别人后,还心安理得地觉得能被原谅。这个世界,没有这样的道理。”
季念愣愣地看着我,似懂非懂。
我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转身,登上了飞机,没有再回头。
来到新的城市,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工作很忙,生活很充实,我渐渐走出了过去的阴霾。
两年后,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公,他是个很温和的男人,会在我做噩梦时轻轻拍着我的背,告诉我“别怕,有我在”。
他知道我的过去,却从未追问,只是用行动一点点抚平我心里的伤痕。
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她很乖,很爱笑,像个小天使。
她第一次开口叫“妈妈”的时候,我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带她出门,朋友们总会羡慕地逗她,“这小丫头真乖,是心疼你这个当妈的吧。”
我笑着,心里充满了感恩。
我想,一定是爸爸在天上保佑我,才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送到了我的身边。
爸爸,你看到了吗?
女儿现在,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