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克夫的命
有你在，就是最好的命。
“拖下去！浸猪笼！”
族老的声音像块冰冷的石头。
砸在祠堂前的泥地上。
溅起的泥水，落在苏宝莹的裤脚。
湿冷的触感，顺着布料往上爬。
祠堂外的泥地湿滑。
前两天下过雨，坑洼里积着水。
倒映出灰蒙蒙的天。
还有苏宝莹被绑着的身影。
她被粗麻绳捆着，胳膊上勒出红印。
膝盖在地上磨破了皮。
血珠渗出来，混着泥水。
在青砖上拖出一道红。
像条细细的蛇，爬得人心慌。
族老们围在旁边。
个个穿着浆洗得发硬的青布长衫。
胡子翘得老高，嘴角往下撇。
眼神里的厌恶，像针一样扎人。
唾沫星子落在苏宝莹脸上。
凉丝丝的，带着点土腥味。
她想抬手擦，胳膊却被捆得死紧。
动一下，麻绳就勒得更疼。
身后传来养父母的哭声。
养母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宝莹是好孩子，她并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害她……”
养父想往前冲，却被两个年轻族人按住。
他的力气大，挣扎着喊。
“你们这是作孽！会遭天谴的！”
可他的声音，被人群的喧闹盖得没了声响。
周围的村民，有的指指点点。
有的低头叹气，却没人敢站出来。
“克死亲爹妈还不够，又克死周掌柜！”
一个胖妇人尖着嗓子喊。
她是周掌柜的远房亲戚。
周掌柜死了，她没捞到好处。
怨气全撒在了苏宝莹身上。
“留着她，咱们村早晚要完！”
另一个族老接话，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戳。
“去年旱，今年涝，都是她带来的灾！”
“让她跟周掌柜一起去，省得再害人！”
附和声此起彼伏，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苏宝莹咬着唇。
下唇被牙齿咬得发疼，却没掉眼泪。
她早知道会这样。
从她记事起，“克命” 两个字就跟着她。
当年算命先生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手里摇着签筒，叮当作响。
他指着襁褓里的她说。
“这女娃克父克母克夫，留不得。”
亲生父母当时就变了脸。
趁夜把她抱到乱葬岗。
扔在一堆枯骨旁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养父母赶集路过。
听见她的哭声，把她抱回来的。
养父母没孩子。
把她当亲生女儿疼。
养母教她缝补衣裳。
手指戳破了，也笑着说 “没事”。
养父教她读书，教她算数。
晚上点着煤油灯，一笔一划地教。
后来家里开了间小杂货铺。
养父母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
苏宝莹就学着打理。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进货。
晚上关了门，还在算账。
杂货铺本来快倒了。
附近开了家大铺子，东西全，还便宜。
养父母愁得睡不着觉。
苏宝莹看着货架上积压的货。
想了个法子。
她跟周边的农户说好。
用杂货铺的东西换他们的鸡蛋、蔬菜。
再把这些新鲜东西，卖给镇上的饭馆。
还帮老顾客记赊账。
谁家有难处，就多宽限几天。
慢慢的，杂货铺又活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