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仿佛看到无数双原本麻木绝望的眼睛,骤然亮起了微光。
回宫后,我力排众议,在宫门外设下了登闻鼓,并任命两位刚正不阿的女官协同御史台负责初筛案情。
此举朝野震动,谤议如潮。言官们痛心疾首,称此乃“牝鸡司晨”,扰乱朝纲,恐生刁民之风。
我只是在一次小朝会上,平静地问那些反对最激烈的大臣:“若诸位家中有女蒙此冤屈,诸位是希望她含恨九泉,还是盼有一线生机可直达天听?”
众人哑口无言。
转眼又是五年春。宸儿已能似模似样地坐在龙椅上听政,虽大多时候仍需我提点,却已能提出些许稚嫩却颇具灵光的见解。
女官制度已渐趋成熟,不仅宫内,各州府也陆续有了女子担任文书、教谕等职。虽品阶不高,却如石子投入死水,荡开层层涟漪。
民间女学越来越多,虽仍无法与男子科举相比,但识文断字、明理自强的女子已然不少。甚至出现了几位极有名气的女医师和女商人。
这日,我正批阅奏章,宸儿下学归来,却闷闷不乐。
“母后,”他蹭到我身边,小脸上满是困惑,“太傅今日讲‘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女子天生不如男子明理,应安守内宅。可是…可是我觉得母后比太傅,比许多大臣都明理能干。教儿臣折纸鹤的苏姐姐,懂得也比儿臣多很多。太傅说的不对。”
我放下朱笔,将他揽入怀中:“太傅读的是圣贤书,圣贤是男子,自然多为男子说话。但道理对不对,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想。你看这天下,女子若有机会读书明理,是否真的就天生不如男子?”
宸儿认真想了想,摇摇头:“不是的。”
“所以,宸儿以后若做了皇帝,要记得,评判一个人,当观其行,听其言,究其心,而非因其是男是女。天下英才,本就不该分男女,皆可为国所用。”
宸儿似懂非懂,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女官送来一份密报。我展开一看,是听雨楼探查的消息:南方某州府,一女子凭借过人才智,助其家族改良织机,获利巨万,却因其抛头露面经营,被族老宗亲斥为“伤风败俗”,意欲强夺其家产,并将其沉塘。
我目光骤冷。
“宸儿,”我轻声道,“你看,即便母后做了这么多,这世间对女子的不公,仍无处不在。她们缺的不是才智,而是一个公平的机会,和一把能保护她们不受欺凌的伞。”
我提起朱笔,在一道空白的敕令上写下:
“敕令:凡民间女子,有才智者,许其经营工商,自立门户,享有与男子同等之律法保障。族亲不得以任何理由侵夺其合法所得。各地官府,需张榜明示,若有违逆,严惩不贷。”
写罢,我盖上太后宝玺。
墨迹未干,在春光下熠熠生辉。
我知道,这条路依旧漫长,阻力从未消失。
但当我看向窗外,庭院中,一株新栽的梧桐已展露嫩芽,生机勃勃。
凤栖梧,鸣朝阳。
我拿起另一份奏折,那是关于在江南试行女子可参与地方小吏选拔的条陈。
朱笔缓缓落下,批下一个字:
“可。”
那道准许女子经营工商、自立门户的敕令,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冷水,在朝野内外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