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当年的太傅,正是如今的当朝宰相,陆秉文。
一个时辰后,我布好了棋局,将剩下的棋子收回锦盒,然后便和衣躺下,沉沉睡去。
我睡得很安稳,因为我知道,我的棋子,已经落下。接下来,就看我的对手,如何接招了。
第二日,雨过天晴。
久违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格,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一名小太监送来了今日的早膳,依旧是那几样寡淡無味的菜色,还有一壶温热的酒。我照例将酒倒掉,只随意吃了几口饭菜。
巳时刚过,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相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通传,一个身着紫色官袍、须发微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正是当朝宰相,陆秉文。
他是我父皇留给我的辅政大臣,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太傅。三年前宫变,他因病未能上朝,才躲过一劫。这三年来,他数次上书,请求前来探望我这个“废帝”,都被沈知许以各种理由驳回。
今日,他却来了。
“老臣陆秉文,叩见……陛下。”
他走到我面前,撩起官袍,便要行跪拜大礼。
我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扶住,压低了声音,急切道:“陆相不可!在此地,没有陛下,只有罪臣顾晏辞。”
陆秉文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与不忍。他看着我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旧衣,看着我消瘦的脸庞,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陛下……您受苦了。”
“太傅言重了。”我换了个称呼,拉着他走到棋盘边坐下,故作轻松地笑道,“此地清净,倒也自在。只是许久未与人对弈,手痒难耐。听闻太傅今日入宫,特意摆下此局,想请太傅为我解惑。”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殿外那些无处不在的耳朵听得清楚。
陆秉文的目光,落在了棋盘之上。
只一眼,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猛地爆射出一道精光!他的身子微微一震,扶着桌案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
困龙升天!
他认出了这个棋局!
但他毕竟是历经三朝风雨的老臣,只一瞬间,便恢复了常态。他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目光在棋盘上逡巡,仿佛真的在潜心研究棋局。
“哦?此局……倒是奇特。”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白子被围,已是山穷水尽,看似毫无胜算。依老臣看,破局的关键,不在于如何冲杀,而在于……如何‘借势’。”
他说着,伸出手指,指向了棋盘西北角的一枚黑子。
“譬如此处,黑子看似势大,形成犄角,实则兵力分散,首尾不能相顾。若白子能在此处落下一子,断其粮道,则黑子不攻自破。”
我的心领神会。
棋盘的西北角,对应的正是舆图上,秦国公神策军的粮草大营所在!
陆相这是在告诉我,他已经洞悉了我的意图,并且,他有办法切断秦国公的粮草!
我心中激荡,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蹙眉,摇头道:“太傅此言差矣。此处黑子虽是破绽,但周围皆是重兵。白子单骑闯入,无异于飞蛾扑火。依朕……依我之见,当从东南角入手。”
我指向棋盘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