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紧外套,看若敏在湖边蹲下,用手拨弄湖水。
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像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只有我知道,她口袋里装着那把削苹果的小刀,刀柄上刻着彝文咒语。
“还记得老家的月亮吗?”她忽然问,“比北京的大,像银盘。”
我点头。云南山村的月亮确实更大更近,近得仿佛能看见嫦娥梳头。
高考前夜,我们偷跑上山,若敏指着月亮说:“要是我们考不上同一所大学,我就把你绑在山上,让月亮天天晒你。”
我笑她傻,她却认真地看着我:“乐乐,你就像月亮,看着明亮,背面都是坑。”
现在她撩起水花洒在我脸上:“北京月亮虽然小,但照得清楚。说说吧,今天英语课那个女生为什么对你笑?”
我愣住。
英语课坐在前排的女生只是回头借了支笔,甚至没看清长相。
若敏却记住了。
“她叫林小雨,”若敏站起身,手指在裙子上擦干,“来自江南,父母是知识分子,喜欢博尔赫斯和披头士。她看你的眼神像猫看老鼠。”
我搂住她的肩:“若敏大人明察秋毫。”
她靠在我怀里,声音忽然软下来:“乐乐,我害怕。”
“怕什么?”
“怕北京太大,把你卷走了。”她的手指揪住我衣角,“像江水卷走树叶。”
我亲她额头,尝到湖水淡淡的腥味。
这时手机震动,班级群消息闪烁。
若敏迅速抢过手机,扫了一眼:“王磊问明天去不去爬香山。有七个女生报名,包括林小雨。”
她把手机塞回我口袋,手指划过我腰间,轻轻一掐:“我也去。”
我苦笑。若敏的“我也去”三个字,像苗家的蛊,中的是我。
第二天香山之行,若敏穿了民族服饰,五彩斑斓的裙子在登山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故意走得很慢,让我陪她在后面。
前面传来同学们的欢声笑语,她充耳不闻,只顾指着路边野花说:“这个可以入药,那个有毒。”
半山亭休息时,林小雨果然过来搭话:“你们是云南的吗?裙子真漂亮。”
若敏微笑:“自己织的。要不要听云南的山歌?”
她清唱起来,嗓音清亮像山泉。
同学们围过来鼓掌,若敏在歌声中捏紧我的手,指甲陷进肉里。
唱完歌,她给大家发云南特产酸角糕,轮到林小雨时,她手一滑,酸角糕掉在地上。
“不好意思,”若敏无辜地眨眼,“手滑了。”
林小雨笑笑说没关系,但我看见她眼神里的疑惑。
王磊打圆场:“快登顶吧,红叶正当时。”
登顶后,大家拍照留念。若敏拉着我站在悬崖边,背后是万丈深渊。她搂着我脖子自拍,小声说:“从这里掉下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风很大,吹乱她的头发。
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像老家山间的味道。“会,”我说,“但会被乌鸦吃光。”
她咯咯笑起来,引来同学注目。下山时她脚一滑,我赶紧扶住,她却顺势倒在我怀里:“脚崴了。”
我背她下山,她在我耳边哼歌,热气吹得我痒痒的。
同学们投来羡慕的目光,只有我知道她是装的——她体重轻得像片叶子,却压得我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