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的眉头紧锁，他看我的眼神里是一种被打扰的恼怒。
他并不懂我那句话的意思。
但他看见了柳瑟瑟的恐惧。
这就够了。
“把她带出去。”裴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而是侧过身，将柳瑟瑟护在身后。
两个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们的力气很大，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
我没有挣扎。
我只是看着柳瑟瑟，看着她躲在裴烬身后，那张煞白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些镇定。
她也在看我。
眼神里是惊恐，是憎恨，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我被拖着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
那些宾客为我让开一条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身上那件沾着红酒的廉价制服，在这种地方显得格外刺眼。
没人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已经说了一切。
一个疯子。
一个想攀附豪门的清洁工。
一个拙劣的闹剧。
我被推出了宴会厅的大门。
厚重的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掌声与音乐。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剩下冰冷的空气。
“滚吧，别再来这里。”其中一个保安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了一下，站稳了。
我没说话。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制服，然后走向员工通道。
我的脚步很稳。
从头到尾，我没有回头。
回到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时，天已经快亮了。
窗外是另一栋楼的墙壁，灰色的，冰冷的。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我脱下那身制服，把它扔进角落的洗衣篮里。
镜子里映出我的脸。
苍白，瘦削，眼神深处藏着一股劲。
这十年，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把脸。
冰冷的水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桌上的旧电脑嗡嗡作响。
我坐下来，熟练地开机，登录了一个加密的网站。
屏幕亮起，一个黑色的界面跳了出来。
我的账号名称只有一个字。
刻刀。
我点开一个行业论坛。
置顶的帖子，标题是红色的。
《裴氏“烬光阁”项目受阻，国际大师斥其设计“空洞无物”》
烬光阁。
我记得这个名字。
是裴烬用他的“烬”，和柳瑟瑟名字里的“瑟瑟”化音——“阁”来命名的。
是他送给她的又一件礼物。
项目的首席设计师，是柳瑟瑟。
帖子下面有很多评论。
有人说柳瑟瑟江郎才尽。
有人说她根本配不上首席设计师的位置。
还有人贴出了裴氏集团为此项目公开悬赏解决方案的公告，酬金后面的零多得晃眼。
我移动鼠标，点开了那份公告。
要求很简单。
匿名提交。
只需要一份能解决核心难题的设计方案。
我关掉网页。
打开了一个专业设计软件。
屏幕上出现一张空白的画布。
我的手放在鼠标上，很稳。
十年前，那双手能画出最灵动的线条。
十年后，这双手搬过砖，洗过盘子，擦过无数遍沾着酒渍的地板。
现在，它要造一座城。
再亲手推倒它。
我画了一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