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棠鱼确实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喝醉了的沈孟听当着她的面被警察带走。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带进来再说。
然后再给蒋姣打电话来接人吧。
听见棠鱼的话,大堂经理松了一口气。
刚才在大厅,这个男人一进来就问503在哪里,然后不管他们问什么,他一个字也不说。
前台觉得是来闹事的,都打算报警了,还是大堂经理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男人手上戴着的腕表。
江诗丹顿从来没有售卖过的款式。
定做的。
满钻,宝石表盘。
价格应该在好几百万。
大堂经理不敢把这样的权贵直接交给警察,要是得罪了哪家世家豪门,他这个经理就不要当了。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带到503试试。
好在503的客人真认识。
阿弥陀佛。
......
大堂经理和保安走后,房间又恢复了方才的静寂。
棠鱼站在一旁,看见躺在床上的,紧闭着双眼的男人,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五年了。
她觉得国内的一切都变了,不管是人还是物,这座城市已经华丽得快要找不到她的落脚点了,所有人的节奏都那么快,她像是被裹挟着往前走,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可眼前的沈孟听,却好像一点也没变。
原本就棱角分明的骨骼线条依然立体,硬朗清晰的下颌线顺着昏暗的光线滑入脖颈深处,坚挺的鼻梁如同一道泾渭分明的分割线,将他一半的脸沉入阴暗之中。
沈孟听眉眼紧闭,因为是仰面躺着,他的喉结突出来,大得有些惊人。
似乎是口渴了,喉结忽的上下一动,把棠鱼愣神的视线拉了回来。
棠鱼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想找自己的手机,给蒋姣打电话。
可找了半天没看见手机,棠鱼才想起,刚才把手机随手放在床上——
现在应该是被沈孟听压在身下了。
棠鱼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动作轻柔,伸手插进了沈孟听的后背,一点一点找着手机。
忽然,手腕处一热,棠鱼身体僵直,目光落下。
沈孟听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冰凉刺骨,贴合着她手腕上的脉搏。
他的手指如藤蔓般握住她,棠鱼视线一转,就落入了他漆黑晦暗的瞳孔之中。
沈孟听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沉沉如海域,海面无声,却起波澜。
她刚要出口的音节被沈孟听的力道打碎,天旋地转之间,棠鱼蓦地就被拉入他身下。
背脊贴上柔软的床榻。
而身前覆上温热。
棠鱼面色惊恐,男人的气息洒落在她的脸上,透着带着腥味的酒气,钻进她的鼻腔。
他嗓音发沉,又干又涩,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还知道回来?”
-
屋里的氛围不知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
平静安宁的房间顷刻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氛围,独属于那个人的男性气息就同他这个人一样,专制蛮横的占领了棠鱼的感官。
四面八方都充斥着他的味道。
以及温度。
棠鱼的手腕被沈孟听压住,柔软的身躯贴合在他硬朗的胸膛。
分明是一派暧昧景象,却让棠鱼觉得格外的水深火热。
沈孟听明明是醉了。
身上的酒气不是假的。
但他此刻却睁着眼,如鹰一般,漆黑深邃,眼神尖利。
棠鱼甚至还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狠辣。
沈孟听开口。
怒意像是从喉间一丝一丝慢慢溢出来,有些寒冷。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
棠鱼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扯断。
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她渐渐没了什么力气。
原本一直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沈孟听面前,简直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
所以挣扎了这么一会儿,她全身发软。
“沈——”
她想叫他,发出一个音节之后,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束缚住她的戾气忽然消失。
男人原本抬起来、在她正上方的头也耷拉下去,砸在她的肩头上。
鼻息刚好划过她的脖颈,酥酥痒痒的温热。
棠鱼试着动了一下。
沈孟听的手滑落下去。
看起来,像是又昏睡了过去一样。
所以刚才应该只是被她的动作弄醒了而已。
棠鱼小心翼翼的推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坐起身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胸口起伏。
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像做梦一样。
来得快,去得快,好不真实。
棠鱼想起沈孟听刚才说的那三句话。
他是在问她吗?
问她为什么回来?
难道他关心吗?
不应该。
沈孟听那么招人,这五年,他和蒋姣琴瑟和鸣,感情甚笃。
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她。
想起蒋姣,棠鱼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蒋姣的电话。
蒋姣果然没换号码,很快接起。
“学姐?”
棠鱼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一丝嘶哑。
“蒋姣,你男朋友在我这里。”
许是害怕蒋姣误会,棠鱼又解释了句,“他好像是喝醉了,应该是走错了房间,麻烦你现在过来一下,把他带回去。”
蒋姣在电话那头顿了一秒,这才说道:“好,我现在就来。”
蒋姣今天晚上就住在对面的酒店,她明天有个通告,这里离机场近。
10分钟后,门铃响起,棠鱼开了门,迎上了蒋姣带着歉意的笑脸。
“不好意思啊学姐,给你添麻烦了,孟听呢?”
棠鱼侧身给蒋姣让了位置。
“在里面。”棠鱼说。
蒋姣抬脚走进去,看见躺在床上的沈孟听,挑了挑眉,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孟听,回去再睡。”
沈孟听慢慢的睁开眼,视线先是落在蒋姣身上,随后又慢悠悠转到了棠鱼这边。
视线聚焦的一瞬,沈孟听原本迷离的眼色沉了沉。
“她怎么会在这里?”
蒋姣笑,“你好意思说,你住对面那个酒店的503,跑到这边来打扰学姐,人家没报警都算好的了。”
沈孟听移开视线,没再说话。
他缓缓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拉过蒋姣的手腕,从棠鱼身边走了出去。
没看她,也没跟她说话。
棠鱼关上门的一瞬间,听见沈孟听在问蒋姣:
“你这次去国外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比原先的预期迟了四天。”
蒋姣说:“行程有变也是常事,临时加了个广告。”
棠鱼关上门,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方才沈孟听说的那几句话,是对蒋姣说的,问她为什么去国外赶通告那么久才回来。
门外,两人的脚步渐渐没了声音,棠鱼也终于转过身来,浑身无力地靠在门背上。
今天一整个晚上,她都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沉甸甸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一刻,压在她心上的东西才终于碎了。
碎得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