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昆仑雪，入门徒
昆仑的雪，下了三千年。
我站在寒天台上，看着漫天鹅毛落进云海，指尖凝着的冰碴儿化了又结。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踏在积雪上几乎无声，却瞒不过我已修至化神期的灵识。
“师尊。”
少年的声音清冽如冰泉，像极了这昆仑山上的雪。我转过身，看见阿尘站在石阶下，玄色道袍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眉眼间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连眼神都淡得像蒙着层霜。
他是三年前被我捡回来的。彼时他躺在昆仑山脚的雪地里，胸口插着半块断裂的法器，灵脉尽毁，只剩一口气吊着。我本欲置之不理——修仙路上，生死本是常事，怜悯是最无用的东西。可他睁眼时，那双眼睛里没有恨，没有痛，只有一片死寂的空，像极了刚入道时的我。
“今日的《清心诀》抄完了？”我问，声音没什么起伏。
“是。”他上前一步，将一卷用冰蚕丝装订的纸卷递过来。指尖相触时，他的手比昆仑的冰还凉。
我接过纸卷，目光扫过其上的字迹。笔锋凌厉，墨色沉凝，字字句句都透着《清心诀》该有的“无情”二字。这孩子天生就是修无情道的料，三年时间，便从一个灵脉尽毁的废人，硬生生靠着《清心诀》重塑灵根，修为已至筑基中期，速度快得连我都有些意外。
“很好。”我将纸卷还给他，“今日起，你开始修习《斩情剑》。”
阿尘的眼神终于有了丝波动，不是喜悦，也不是畏惧，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求。“是，师尊。”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玄色道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像一只即将展翅的孤鹰。三百年前，我拜入昆仑墟门下，师父也曾这样看着我，说：“清寒，你这性子，修无情道是福，也是劫。”
那时我不懂，只知道唯有斩断七情六欲，才能避开心魔，才能在这尔虞我诈的修仙界走得更远，才能有朝一日，冲破这天地桎梏，飞升成仙。
三百年了，我离化神期大圆满只剩一步之遥，离飞升，也只差最后一道天劫。这期间，多少同门因情劫堕入魔道，多少修士为情爱耗尽修为，我看得太多。情爱是穿肠的毒药，是修仙路上最该斩除的荆棘。
阿尘比我更明白这一点。他眼底的空寂，不是天生的，是被硬生生剜去情爱后留下的窟窿。这样的人，才能将无情道修到极致。
寒天台上的风更烈了，吹得我宽大的白色道袍翻卷如浪。我抬手，指尖凝出一道冰棱，冰棱里映出我清冷的面容——三百年岁月，没在我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也没在我心里留下任何牵挂。
很好。
我想。
这样，就很好。
第二章 异世魂，窥道心
变故发生在阿尘修习《斩情剑》的第二年。
那天我正在寒天台上闭关，冲击化神期大圆满的最后一道关隘。灵识沉浸在天地灵气中，忽然察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波动——那波动不属于修仙界的任何一种灵力，驳杂，混乱，还带着点……奇怪的热意。
我睁开眼，看见一道刺目的白光落在寒天台的另一侧。光芒散去后，一个穿着奇怪服饰的女子躺在雪地里，身上那件五颜六色的衣服料子，是我从未见过的，连上面绣着的花纹，都透着股与这修仙界格格不入的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