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脑中一闪便知道这是我小姨芳静的日记本。
手指在日记本表皮摩挲,上个世纪的封皮,到如今质量依然完好。
我不由得回想起当初那个下午,小姨短暂地悼念完母亲,便扭头询问大伯他们怎么安排我。在得知大伯他们计划送到福利院时,她瘦小的身体,却发出不符合她体型的响亮声音。
在得知大伯他们计划送到福利院,她瘦小的身体,却发出不符合她体型的响亮声音。
“白杨,他们都不要你,那你跟小姨我走吧。”
过程我都逐渐遗忘了,却始终记得那双和母亲手掌温度相似的手掌,只不过比母亲的手掌更细腻一些。
就这样,八岁的我不必流浪在外,得以有一个小小的避所,一个暂居之地。
我掀开封皮,笔记本的纸张上有着或浅或深的指纹,想必是小姨手指沾了油,这才会留下印记。
我的手指与笔记本的指纹叠合,不知不觉中,我的手指已经大过小姨了。
回想也是,刚上高一时,我的身高便已经高过小姨了,更何况现在的指纹呢。
日记本前边记得很是凌乱,邻家家长里短、家庭日常开销等等,翻过几页零碎,才看到小姨正式的记事。
3
“一九九三年七月五日,破太阳这么毒。
姐姐,我苦命的姐姐,你这么狠心,身体都这样了还不告诉我,你自己带白杨一人五年了。
你都不舍得告诉我,直到今天收到你的来信我才知道。
姐姐,你放心,白杨我肯定会好好养大的。”
九八年,距离现在已经二十年了,想来母亲在最后的日子,特意给小姨写了封信,想把我托付过去。
毕竟母亲这么能干、聪明,怎么会看不出大伯他们的拮据,他们已无力再去抚养一个孩子。
我眼睛闭了闭,才重新睁开,继续看下去。
“一九九三年九月五日,一直下雨。
姐姐,白杨已经转到新学校了,我接白杨回来也已经半个月了,你放心我会让白杨继续上学的。”
九月正是开学的时候,我在乡村上完了四年级,跟着小姨来到陌生的市里,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学校。
城里的学校的建筑我在乡里的建筑白净高大了许多,却让我感觉更压抑,窗外没有树木、草地,只有一层层的居民楼。
现在我回想起来,到小姨家后,那两年小学时光并不算愉快,小朋友童言无忌,可听者有心。
“乡巴佬、黑妹子”等绰号,都刺痛着我本就敏感的内心,可我只能沉默面对,一言不发。
表哥那时候已经初一了,初中离得不远,和我也算是同龄,可表哥过于沉默,就连第一次见我,也只说了个“好”。
小姨本是一个良好的倾诉对象,但是不知怎么回事,那段时间的小姨好像格外繁忙,在家说话也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至于小姨父,自我来到之后,他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就像看不见我似的。
这个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我小姨的婆婆,一个有些驼背的老太太,我记得看见我来时,她明显地皱了皱眉,嘴里小声嘟囔了几句。
我没听清,或许当时听清了,但现在已经忘记,但我那时明确地知道她不喜欢我。
就这样,我在小姨家的寄养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