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懊恼地扯扯头发,却瞧见了月光下自己的影子。
如今的我瘦骨嶙峋,活脱脱便是个不知从哪儿讨来的难民,谁会把我同勾引沈长津的狐媚子想到一处呢?
于是天将将亮时,我又排在进城的队伍里,随着大家伙走进了那座巍峨的城门。
我步子飞快,径直朝着龙门镖局走去。
说明来意后,接待我的年轻小哥面带同情地带着我朝着一处准备出发的车队走去,嘴里小声给我介绍着:“夫人来得倒是巧了,我们二当家的正准备出发去杭州呢,恰好与您同路。您放心,这一路啊保证您平平安安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我谎称是乌墩人士,相公进京赶考三年未归,我特地进京寻夫,不仅相公没找到,还被人抢去了银钱,好容易凑齐了返乡的盘缠。
我诚惶诚恐地走上前,不住地对着唐岩行礼:“二当家的,劳您照顾了。”
唐岩面带同情:“唐妹子不必多礼,说起来咱们还是本家,你放心,一切有我。”
说着,便引我去了后面的马车上。
马车动了。
我悄悄掀起帘子一角向外望去。
熙熙攘攘的京城瞧起来井然有序,同往日没什么不同。
我心下松了口气,却又感到有些失落。
不过是个外室,侥幸得了沈长津四年的宠幸,便不知所谓了。
我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猫儿狗儿罢了。
猫儿狗儿要喂,我自己晓得饿了用膳,下雨往屋里跑。
我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目光缓缓掠过或熟悉或陌生的场景。
城门就在眼前了。
我苦笑一声,说不出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失落还是雀跃。
京城很好,只是以后再也不来了。
9.
我跟着车队一路南下。
走了两日,我们换了水路。
盼夏说走水路比较快。
她是我新买来的小丫头。
路过怡红楼时,她正死死扯住一个男人的衣角哭喊:“爹爹,求你不要卖了我!我会洗衣煮饭收拾屋子,我还可以像娘一样做绣活卖钱养家!”
我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身影,忽然就想起孔小姐打上门的那天,我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死死扯住沈长津的袍子,乞求他救我。
抹去眼角的泪水,我摘下头上唯一一根银簪递了出去:“卖给我吧!”
满脸不耐的男人眼睛一亮,压下扬起的嘴角:“一根破簪子值多少钱,至少得三根!”
我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不愿意拉倒!”
男人慌乱喊住我,不顾丫头的挣扎将她甩到我身前,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簪子,跑了。
丫头满脸泪痕,呆呆地看着我。
车队要出发了,我叹口气说:“你便跟着我吧。”
我给她取名叫盼夏,因为明天夏天来临时,我的孩儿便要出生了。
我十分期盼。
盼夏也果然像她自己说的那般勤快,浆洗衣裳收拾屋子是一把好手。
还有一手不错的厨艺。
只是我从上船的第一天便开始呕吐不止,了无胃口。
同行的人都以为我是晕船,还趁着船只停靠的时候去给我买来了药物。
我谢过来人,示意盼夏接过药碗。
转身悄悄地倒进了窗外翻滚的水波之中。
我知晓自己并不是晕船,而是孕吐。
是以虽然饱受折磨却也不觉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