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咚咚——”

“阿淮,你睡了吗?”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顾淮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的乔漫漫,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阿淮,我们能谈谈吗?”

“嗯,进来吧。”他侧身让开,转身走回卧室。

乔漫漫跟着走进去,在他面前站定,忽然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我不闹了,以后再也不闹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顾淮低头凝视她,声音有些沉,“你是认真的?你不爱汪书铭了?”

“我不爱他,从来爱的都是你。”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地望向他。

顾淮停顿片刻,猛地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低头贴在她肩上,一滴温热的泪无声滑入她颈间。

他嗓音低哑,“既然决定了,我以后就再也不会放手,不管以后你会不会后悔,我都不会同意离婚……漫漫,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以后都不离,你别担心,好不好?”他那一滴泪烫得她心口发疼,她怎么会为了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着魔成这样,像疯了一样伤害真正爱她的人?若不是这次突然“醒”过来,她会不会真的像那些“剧情”里写的一样,逼他离婚、嫁给别人,而他也最终接受了另一个女人?

好在,她醒了,她不是什么“女配”,她的人生、她的阿淮,都是她自己的,谁也别想夺走。

“阿淮,我心里一直只有你,没有别人,我只爱你,从来都没变过,我不知道当初为什么……”

话未说完,温热的唇忽然覆了上来,将她未尽的话语彻底封缄,他吻得又深又重,舌尖探入她口中,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仿佛要将她每一寸气息都重新占有,一只手紧紧箍着她的腰,逼她向上迎合,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抬起她的下颌,让她更深地陷入这个吻。

呼吸声越来越重,交杂着压抑的闷哼,良久,他才缓缓停下,额头抵着她的,彼此喘息未定,细碎的吻随后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和下巴,他就这样静静抱了她一会儿,才替她理好微乱的发丝和衣领,将她搂在怀里,半靠在床边。

“这次是你亲口答应我的。”他低声确认,嗓音仍有些哑。

“阿淮,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你信我吗?”

“什么梦?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他下巴轻蹭她的发顶,目光认真而温柔。

“其实不完全是梦……是我在医院醒来后,突然多了一段记忆,我是一本书里的女配,因为对汪书铭一见钟情,跟你闹离婚后嫁给了他,辛苦了一辈子,过得很惨。”

顾淮手臂收紧,声音发闷:“那现在呢?你对他……还有感觉吗?”

“之前见过他之后,我就像着了魔一样疯狂‘爱’他,可这次从医院醒来,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除了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他工作没你好、能力没你强、没你高、也没你好看……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乔漫漫至今对汪书铭几乎一无所知,也清楚那根本不是一见钟情该有的样子。

“你是女配,那谁是书里的男主?他吗?”顾淮仍不放心,继续追问。

“不,你才是男主,女主……是你同事的妹妹,叫简婷。”

“所以,在书中,我是男主,却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嫁人受苦,而我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那个女人还是‘女主’?”

“嗯,剧情里她帮助你、照顾你父母,支持你创业,最后成了首富太太,而我嫁给别人,熬成黄脸婆……我好后悔。”她尽量让语气轻松些。

“你不用后悔,我绝不会放你走,更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你说的那些,都不会成立。”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郑重说道,“我不需要我的妻子替我照顾父母,我排行老四,按习俗分家后父母由大哥照顾,其他兄弟出养老钱,我会出足够的钱,让他们安度晚年,若将来有条件,也可以请保姆,接他们来城里住,但我不需要你付出全部精力去照顾他们,更不需要别的女人,所以书里那个不是我——至少不是爱着你的这个我。”

“我知道,而且书里的‘我’爱汪书铭,可我醒来后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说明这些事是可以改变的,我才不信我会任劳任怨照顾他父母、操持一辈子家务……反正那不是我,我做不到。”

顾淮胸腔微震,低笑一声:“嗯,我的漫漫不用做这些。”

“哦,还有一件事,剧情里,简婷在我出院几天后,在北郊纺织厂附近的巷子里捡到一个玉吊坠,成了她的‘金手指’。”

“哪个巷子,还有印象吗?”他把玩着她的手指,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

“不太确定……我们要去找找吗?”

“你别管,我来想办法,漫漫,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吃完早点休息。”

“想吃你做的鸡蛋面,吃完我还想洗个澡。”

“好,吃完饭我陪你去。”他松开她,起身走向厨房。

饭后两人一同去了公共澡堂,回家后,顾淮迅速洗完换下的衣服,走进卧室时,乔漫漫早已沉入梦乡,他在空着的那侧轻轻躺下,她仿佛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无意识地偎进他怀里,轻哼一声调整姿势,再度熟睡过去。

他揽着她纤细的肩,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为她掖好被角,近一个月来始终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细看之下,唇角似乎也微微扬起。

“漫漫,早饭在锅里温着,记得吃,我先上班了。”一个轻吻落在她唇角,片刻后才离开。

“嗯,知道啦……”乔漫漫迷迷糊糊地应着,眼睛都没睁开。

顾淮站在床边温柔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等她再次醒来,房间里安安静静,她摸过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已经快十点了。

洗漱后,她从锅里端出早饭:大米粥、蒸鸡蛋,滴了香油,就着老家带来的腌白菜。

收拾完厨房,已是十点半。

她走进之前顾淮暂住的小房间,将他的东西一一收好,放回他们的卧室。

又从衣柜深处捧出一只铁皮盒子,打开清点:一叠钱,共一千五百元,还有十张工业券、三张五斤粮票、两张肥皂票、三张二尺布票,拉开床头柜,里面还有三十七块五毛,是平日零用的现金。

顾淮从大学时就开始组装半导体卖钱,结婚前几乎把所有积蓄都花在了给她买手表、买自行车、添缝纫机上,没剩下多少。

毕业后他进了机械厂,评上九级工程师,每月工资一百零二块,业余仍组装半导体,每月能卖出两三台,收入近百元,加起来月入近两百——在这个年代,已是非常高的收入,一年下来,差不多能攒两千块。

乔漫漫早他一年毕业,在县百货商场上班,每月工资三十五块,她每月给父母十块,扣除买衣服、鞋子和发饰的开销,还能攒下十元,一年能存一百二十左右。

结婚后她随顾淮到市里定居,百货商场的工作以八百块钱转给了同事的亲戚。

原本两人说好一起找新工作,但市里岗位紧缺,还没找到合适的,她就遇见了汪书铭,之后一心闹离婚,更没心思找工作。

这期间她每月仍买新衣新鞋,衣柜里绝大部分是她的衣服,顾淮除了工服,便装少得可怜,也正因如此,铁皮盒里最终只剩下一千多块钱。

她仔细收好钱票,将铁盒重新放回衣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