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星念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电话被她挂断,但很快,又执着地响了起来。
一遍,两遍,三遍。
裴久熙担忧道:“不接吗?”
时星念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号码,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是……是念念吗?”电话那头传来万蕊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声音。
时星念没有出声,只是冷冷地听着。
“念念啊,你这孩子,回国了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妈妈还是看新闻才知道的。”万蕊哽咽,“你……你是不是还在生妈妈的气?”
“有事吗?”时星念打断了她的独角戏。
万蕊被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没、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她顿了顿,语气又变得小心翼翼,“念念,你现在住在哪儿?今天……回家来吃顿饭吧?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你弟弟天佑也念叨你好久了。”
回家?
时星念轻嗤。
那个地方,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我没空。”
“念念……”万蕊的语气变得有些急切,“别这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要见一面的。”
“我再说一遍,我没空。”时星念的声音愈发淡漠,“另外,江太太,请你记住,我姓时,不姓江。我和江家,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她不等对方再说话,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并直接将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车厢内一片死寂。
裴久熙安静地开着车,没有多问。
他知道,有些伤疤,看似愈合,实则内里早已腐烂,轻轻一碰,依旧是血肉模糊。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问:“回去休息下?还是……找个地方喝一杯?”
时星念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死死地压在心底。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道:“送我去江家吧。”
时星念迎上裴久熙询问的目光,眼底一片沉寂,不见波澜:“有些事,需要一个明确的了结。”
五年前她是被逼无奈,狼狈逃窜。
五年后,她要亲手回去,斩断最后一丝牵绊。
她要去,不是为了宣泄情绪,更不是为了寻求和解。
她只是去下一个通知,为这段早已腐烂的关系,盖上棺材的最后一颗钉。
她要让江家的每一个人都明白,她时星念,回来了。
但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裴久熙没有多问,只是调转车头,朝着时星念给出的地址驶去。
江家别墅坐落在京北西郊的富人区,欧式风格的建筑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华丽而冰冷。
这栋房子,在她十岁那年的记忆里,也是如此。
她的亲生父亲时越,因为胰腺癌去世不到一年,母亲就改嫁了江成明。
据说江成明和万蕊是高中同学,至于以前有没有什么爱恨纠葛,时星念不太感兴趣。
她一贯如此,对什么都不热络也不抵触。
是天生的性格,还是后天的培养,她自己也说不清。
在住进这里之前,她就见过江成明,但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到江砚清。
他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面容清隽,看着她和万蕊的眼神很温和,但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戒备。
她在江家的生活不好不坏。
继父虽然对她不算疼爱甚至有些严苛,但物质上,从未被亏待。
他为她安排了最好的学校,请了各种家教,钢琴、舞蹈、礼仪……
但其实她,只喜欢在电脑上和人下围棋。
两年后,母亲生下了弟弟江天佑。
从那以后,母亲需要照顾弟弟。
而继父对她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
于是,从初中到高中的家长会,来参加的,永远是那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江砚清。
他会拿着她的成绩单,认真听完老师所有的夸赞和建议,再一笔一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会记得她围棋比赛的日子,会在她生病时默默把药和温水放在她的床头,会在她被繁重的课程压得喘不过气时,带她去天台吹吹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成了她在这个空壳般的“家”里,唯一的情感寄托和精神依靠。
她曾以为,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最可以信任的人。
直到五年前的那天……
裴久熙将车缓缓停在门口时,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张妈立刻迎了上来。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时星念,张妈眼眶泛红。
“张妈。”
时星念微微颔首,对这位看着她长大的佣人,还存着几分温情。
“快进去吧,先生太太都在客厅里!”
时星念拒绝了裴久熙陪着自己进去的打算,独自一人走进了这个五年未踏足的地方。
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客厅里,气氛压抑。
继父江成明坐在主位沙发上,放下手中的报纸,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审视着她。
万蕊则局促不安地站着,一见她进来,立刻堆起满脸讨好的笑迎上来,伸手就想去拉她的胳膊。
“念念回来了,快,快过来坐,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时星念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不必了,我站着说就行。”她走到客厅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最后落在那位从楼梯上探出头来的少年身上。
“姐?”江天佑的脸上带着惊喜和怯意。
时星念眼中的微光闪了闪,强迫自己从他脸上移开了视线。
“江先生,江太太,”她的眼光重新平静无波地回到客厅中间的两人身上,“我今天来,是为了通知你们两件事。”
江成明重重地将报纸拍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巨响,脸色铁青地呵斥:“放肆!江星念,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翅膀硬了,连规矩都忘了?”
“规矩?”时星念凉薄地笑了笑,“江先生,一个能为了利益把继女当货物一样卖掉的家庭,跟我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