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死一般沉寂。
覃放慢放镜头般挂了电话，望着车前挡风玻璃外替许韫卿出头的梁应惟，百感交集。
“这件事你只当没听到。”
“是。”林昊握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覃总，这事要一直隐瞒吗？”
覃放现在脑子乱哄哄的，他算是梁应惟和许韫卿感情纠葛的见证者，中间掺杂太多事，如今许韫卿结婚是事实，只怕少不得腥风血雨了。
“交给我吧。”覃放不想为难打工人，“你下车去联系樊凯，提醒他别多事，余下的事我来处理。”
林昊沉默须臾：“谢谢覃总。”
覃放轻嗯一声，听着车门打开又闭合，虚脱般靠着座椅陷入沉思。
车外，梁应惟的到来让蒋卓然接下来的计划全部泡汤，不仅泡汤，还得想个合适的理由为自己流氓行为辩解。
许正远仿佛找到了撑腰的人，手上力道不比刚才大些却轻易挣脱了束缚，指着蒋卓然鼻子就开始骂。
“你小子真是丢尽蒋宗齐脸，你们蒋家上面几代也算是生意场上的能手，我看也是气数将尽，出来你这么个废物！”
“爸，别说了。”
许韫卿不想把事情矛盾继续扩大，蒋卓然这种人受不得激，当着众人面下他面子，逼急了，什么疯事都敢做。
梁应惟踱步上前，垂眸看她努力起身的模样，低声道：“起不来就别逞能。”
他能来，许韫卿已经很意外，分得清是非，没有他，今晚她未必能从虎口逃出。
“谢谢。”
她郑重地道了声谢，地上是不易察觉的小石子，掌心压下去的瞬间，许韫卿明显感受到有痛意传来。
她越是想靠自己，越是勾起梁应惟过去的记忆。
那时候她站在他面前，抬起脸，面无表情说起自己蓄意接近的目的，只字不谈感情。
他终究是生气，气自己无法做到视若无睹，气她总是个例，更气她这些年不曾有过一丁点消息传回国内。
她轰轰烈烈介入他的生命里，悄无声息离开，又毫无预兆回来。
对梁应惟而言，掌握话语权已久，脱离掌控的人和事都是他不喜的。
或许也该是时候让自己别被个例影响，做一个冷漠的看客。
许韫卿凭借自身傲劲，挺住发软的双膝，慢腾腾从地上站起来。
蒋卓然离自己不过一步距离，许韫卿没说二话，向他走去。
靠近后，她抬手对准蒋卓然的脸狠狠给了一巴掌。
“我看蒋少爷是不会道歉的，这一巴掌就免开尊口了。”
蒋卓然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看许韫卿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你他妈居然敢打我？”蒋卓然扬起手臂便要落下。
梁应惟没给他出手的机会，长腿一动，朝蒋卓然右腿狠狠踹过去。
蒋卓然一时不察，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
众人见苗头不对，准备开溜。
“草！梁应惟你别以为老子怕你！”
蒋卓然喊完这句，尤嫌不足：“你真以为宜市没人敢动你是吧！”
话音刚落，原本过来帮忙的众人纷纷上车启动车子离开是非之地。
蒋卓然没料到事情走向会如此“惨烈”，以至于脑子发懵，人愣站原地，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梁应惟脚步微动，想上前和蒋卓然对上，一抹身影横插而来，堵住他去路，紧紧抱住他。
许韫卿不想因己之事让梁应惟陷入和蒋家的麻烦里，她已经亏欠他，不想再多生事端。
“我没事，让他走吧。”
她说话声很小，整个人埋在他胸口前，瓮声瓮气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受了委屈却强撑无事的感觉。
“许韫卿，放下助人情结是你曾经告诉我的。”梁应惟低眸讽她，“怎么？开始走以德报怨路线了吗？”
许韫卿松开他，慢慢抬起头来：“我不是以德报怨，而是不想让你掺杂其中，你没必要因为我和蒋家闹得不愉快。”
最后一句，彼此关系分外明晰。
她倒是划分得清清楚楚，唯恐和他扯上旁的关系，衬得他急匆匆赶来像个默默奉献的舔狗。
“许韫卿。”梁应惟抬手拂去她脸颊上的脏污，沉郁的眼眸没有半分感情，像是在看一位陌生人，“你真是好样的。”
蒋卓然原以为战火会烧到他，没承想内部先乱。
轰鸣声此起彼伏，他没趁乱上车离开，站在那儿看两人吵架，忘了自己即便不说话也是显眼包。
譬如此刻梁应惟占据下风。
蒋卓然看许韫卿的眼神愈发崇拜，好家伙，宜市能治梁应惟的人终于出现了，他就没见过梁应惟气得抬手把头发往后捋。
梁应惟正愁气没处撒，看见蒋卓然，凌厉的眼风扫向他：“你是不是嫌活得太久，想提前去阎王殿报到？”
“我……”蒋卓然松了松衣服领口，“不用，到时间我自个儿会去报到。”
他一脸无惧的模样和许韫卿倒是有几分相似，梁应惟气笑了，一个两个都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能拿捏他是吧？
他回头朝不远处停放的车辆招招手。
很快，有四人从车上下来。
梁应惟往蒋卓然身上随意一指：“打包送到蒋宗齐那儿。”
两人不顾蒋卓然骂骂咧咧直接上手，用带来的绳子捆住他双手，见他跟鱼似的不停扑腾，另外两人过来用另一根绳子绑住他双腿。
四人合力抬起他，应了梁应惟说的“打包”。
他做了决定的事，许韫卿更改不了。
蒋宗齐怕梁家，不代表他怕许家。
许正远一通电话打过去，断了两家联姻，又把蒋宗齐骂得狗血喷头，末了不忘拆穿蒋曹两家阴谋，把撕破脸做到极致。
许韫卿有时候真的怀疑，许正远如果都照这种方式做生意，他是怎么把生意做起来的？
正想着，许家保镖们也赶到地方，确认许正远和她无事后，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算了。”许韫卿出声制止，“你们先带我爸回去，这件事等我回去后再议。”
许正远想和梁应惟说几句话。
许韫卿察觉他的念头，挡在前面：“你不是说还有视频会议？”
借口找成这样，任谁都能听出来真实性不高，偏偏双方都没揭穿。
许正远难得听话，叫走保镖，转道往别墅区走。
“为了不让蒋家找上门，又是放了蒋卓然，又是不让报警。”梁应惟嗤笑一声，“许韫卿，以前你不会这样。”
她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笑意：“梁应惟，以前别人知道我和你关系匪浅，他们顾及你，才会给许家三份薄面，现在不会。”
人都是现实的，许韫卿的话不过是把每个人所戴的面具揭开来。
梁应惟知道她这句话背后想表达的意思，却也听出，她已经将彼此的关系彻底切割。
许韫卿深吸一口气：“谢谢你今天救我，如果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会尽全力帮衬。”
天光已无，昏黄的路灯下，唯有他们彼此相望的身影。
“许韫卿，当初你不告而别，是有愧于我，还是东窗事发想逃离宜市？”梁应惟薄唇微抿，“说实话。”
面前这张脸，曾在梦中出现过数次，许韫卿从未忘记，那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喜欢上一个人。
可他呢？
对他来说，她的离开，是他百分百胜率的意外。
梁应惟，不允许任何意外。
许韫卿敛下异样情绪，第一次正视横亘在彼此间的问题：“你曾在众人面前说对翁清冉有好感，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来了，却还是这样说，报复我还是在意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