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没法承认,更没法否认。

梁应惟的话将她推向悬崖边缘。

承认,意味她对他情分尚存。

否认,意味她过去的确是有意接近。

许韫卿故作冷淡:“他很成熟,不会揪着过去那点事一直提。”

乍一听好像在说那人,实则背后含义只有梁应惟清楚,暗戳戳点他呢!

他没恼,也没急着反驳,带她回到卡座坐下。

在众人八卦的目光下,同大家介绍:“我和许韫卿的关系,你们或多或少听过一些,她是我的——”

梁应惟解释的话戛然而止,吊足了所有人胃口。

他那双手慢条斯理覆上许韫卿右肩,说笑:“妹妹。”

一阵笑声肆起,包裹住许韫卿本就不平静的心绪。

妹妹……

对这两个字她厌恶至极,却无可奈何。

梁应惟当真是知道刀子怎么落下才能见血。

过去她厌烦别人说她就像梁应惟的妹妹,跟屁虫似的,哪儿都能瞧见她身影。

许韫卿曾钻过牛角尖,总觉得正是那些人整天妹妹个没完,导致梁应惟对她不会产生别的心思。

如今再听到同样的话,许韫卿心口莫名发疼。

所以,梁应惟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梁应惟对此毫不在意,一反常态倒了杯酒:“听说蒋少爷喜欢玩飞花游戏?”

飞花是以十片花瓣为一局的射镖游戏,难度比普通的飞镖游戏加大些,每片花瓣经过特殊加工,越靠近尖端越软,人手所碰部分是硬的。

这也意味着想将花瓣插入特制的镖盘,讲究技巧。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游戏,但能飞入五瓣的人不多,当下比较火的游戏,通俗点说酒足饭饱后用来装逼的最好选择。

蒋卓然来了劲:“梁总也玩?”

梁应惟抬手间,经理将飞花游戏需要的东西推进来。

“赌注如果是真心话或大冒险就不必了,土。”梁应惟喝一口酒,“蒋少觉得呢?”

蒋卓然听出话中之意:“梁总的意思是赌注再大点?”

“我是商人,只赌实际的东西。”梁应惟鞋尖微动,将海德西克向前推了推,“譬如城南那块地。”

谑浪笑敖的氛围像被人摁下了暂停键,嬉闹霎时消失,唯有一楼电音随香水气味飘向二楼。

覃放靠着屏风架安静看戏,对蒋卓然有了新的评价:初生牛犊。

城南那块地蒋家和曹家可谓是争得头破血流,旗鼓相当的对手,想一口吃下对方不是易事。

梁应惟以此作为赌注,直白告诉众人,曹蒋两家争得你死我活的地,于勗升而言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游戏赌注。

城南那块地蒋家人力物力财力搭进去不少,曹家亦是。

蒋卓然知道那块地对他父亲而言有多重要,拿城南地做赌注,自找死路的事他不会做。

“梁总,钱都是小事,城南那块地我做不了主。”蒋卓然蒋手机放在玻璃台面上,“就赌卡里这些钱。”

有人好奇伸头去瞄屏幕上显示的数字,默默数后方几个零,越往前数,心脏搏动越来越快。

对有钱人而言不过是闲暇玩乐的钱,对普通人而言几辈子都赚不来。

许韫卿知道蒋家不差钱,可亲眼看到蒋卓然亮出某一张卡余额时,不禁皱了下眉。

梁应惟不接招,轻描淡写地瞥一眼手机上显示的金额,右眉轻挑:“赢了,城南地归你蒋家。”

蒋卓然诧异了两秒。梁应惟若是出面,城南地必是蒋家囊中之物,到时候他爹不得给他供起来?

许韫卿错愕的看了眼梁应惟。他是真疯了。

也对,梁家资产多到令人瞠目,蒋卓然这点钱对他们来说或许已是大手笔,在梁应惟眼中还不够上桌。

她越来越看不懂梁应惟,玩飞花游戏为了什么?为城南那块地?还是仅仅让蒋卓然长点教训?

“附加一条。”蒋卓然拍拍大林肩膀,“我这个兄弟叫大林,一直都挺喜欢小姨子。”

他笑了笑:“梁总既然自诩是小姨子哥哥,我未来岳父那里烦请梁总过去说个媒,你的话,我岳父一直当做圣旨,有你出面,大林不愁追不到。”

覃放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明知许韫卿曾经对梁应惟的心思,偏要提这个条件做赌注,既恶心梁应惟,又能试探出梁应惟对许韫卿的心思。

若在意,梁应惟必然不会同意拿许韫卿作为赌注。

不止蒋卓然,连看戏的覃放也在不经意间肩膀离开了屏风架,倾耳注目梁应惟接下来会如何接招。

身为事件重点人物,许韫卿满腹怒火无处可泄,狠狠剜了蒋卓然一眼,不顾和梁应惟目前的敏感关系,紧紧握住他紧实的手腕。

束缚压上来的那一刻,梁应惟垂眸睨了眼腕上多出来的那只手。

白皙,细长,像她作品下捏造出的手,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此刻,“艺术品”正散发紧张的热度,侵蚀他的肌肤。

许韫卿极小声道:“我不是商品,别拿我做赌注。”

闻言,梁应惟唇微弯,身形往她的方向凑近些,学着她小声说话的姿态,声线压的很低。

“你姐夫提的,是不是求错人了?”

许韫卿轻轻吐气:“你不答应,蒋卓然有胆子逼你吗?”

“你的意思要我做坏人?”梁应惟反手扣住她细弱的手腕,微粝的指腹轻轻摩挲她柔软的肌肤。

“之前你拿我做赌注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

许韫卿心头一紧,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进退两难。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头刺,对梁应惟而言或许是人生耻辱吧。

蛇被捏住七寸,再嚣张也会偃旗仆鼓。

此刻的许韫卿便是被捏住七寸的蛇,捏住她的人是梁应惟,只使了三分力,已叫她内心的愧疚翻腾不已,哪儿还有资格谈条件。

蒋卓然窥探的目光从对面两人身上一一掠过,主意立有:“五瓣一局,三胜为赢,最近打球伤到手腕了,我这边派大林应战,梁总呢?”

一楼有面墙是动态飞花排行榜,每隔一星期重新排布,大林排名第十,名字后方记录了在榜次数,可以说是常胜将军。

第一名是K,在榜记录至今无人打破,为人神秘。

许韫卿只觉蒋卓然卑鄙至极,瞧其他人错开目光,不愿被点名的样子,就知道敢应战的人几乎没有。

梁应惟双肘撑于膝上,眉梢微扬:“我。”

他单字应战的那一刻,静默无声的卡座彻底沸腾,他们看向梁应惟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大林是个中高手,梁应惟榜上无名,胜率几乎为零。

蒋卓然摁住内心窃喜,故作无所谓:“行吧,那大林先来。”

见梁应惟没有异议,蒋卓然给大林使了使眼色,二人一同起身来到镖盘前,拿起一早准备好的一片花瓣开始比赛。

不知是紧张还是没手感,大林四次皆未入盘,脸黑的能滴墨,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战。

原本信心满满,但零分开局,无疑将胜率压到了最低。

大林重重呼出一口气,手法娴熟地将花瓣飞出去,一击即中,终于拿下一分。

梁应惟抬手示意经理将镖盘撤下换新的。

在众人等着看梁应惟展露拳脚时,他将放有花瓣的托盘塞进许韫卿手里。

什么都没说,许韫卿却明白他的意思,跟随他起身,端着托盘站在他身旁。

“想赢吗?”

“想。”

她的回答,梁应惟并不意外,拿走一瓣花瓣,凌厉的目光瞄准前方镖盘。

“你老公是外国人?”

“……不是。”

第一片花瓣稳稳飞中。

“他追的你?”

“……算是。”

第二片花瓣再次命中。

“有钱吗?”

“普通人。”

第三片花瓣迅速飞过去,牢牢插在镖盘上。

“奉子成婚?”

“不是。”

第四片花瓣无意外,落在第三片花瓣旁。

“那就是因爱结婚?”

“……这重要吗?”

第五片花瓣好似锋利的刀,“嗖”的一下,精准无误插进四片花瓣中间。

许韫卿好似看见镖盘轻微颤动,耳边传来热烈的掌声,震得耳膜发痒。

她轻轻放下托盘,意外梁应惟全中的同时,自觉将自己的关系撇清。

这场比赛,梁应惟必然会赢,他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二世祖?

肩膀传来轻微摩擦,许韫卿疑惑抬眼,入目只有他擦肩而过的侧脸,喧嚣的氛围里飘来一句话。

“许韫卿,你嘴里有几句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