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赵小乙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隐约传来女子的怒斥声和男人的哄笑。
挤进人群,赵小乙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跪在地上。
她的面前铺着一张白布,上书“卖身葬母”四个大字。
少女虽衣衫褴褛,却掩不住眉目间的英气。
此刻正怒视着围在她身边的几个锦衣男子。
“小娘子,跟爷回去,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伸手去摸少女的脸。
“滚开!”
少女一把拍开胖子的手,动作快如闪电。
胖子恼羞成怒:“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我把这小贱人绑回去!”
三个家丁模样的人扑上来就要抓人。
只见少女身形一闪,一个漂亮的扫堂腿就将最前面的家丁撂倒在地。
接着她双手成爪,直取另外两人的咽喉,招式凌厉狠辣,竟是个练家子。
赵小乙看得暗暗称奇,这少女的功夫分明是军中路数,而且造诣不浅。
转眼间,三个家丁已经躺在地上哀嚎。
胖子大惊失色,指着少女喊道:“反了反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来人啊,报官!”
少女冷笑一声:“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
那胖子听后却一脸坏笑说道:“那等官家人来了,你看他们信谁的话!”
不多时,一队衙役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谁在闹事?”
胖子立刻迎上去:“王班头,这小贱人当街行凶,打伤了我的家丁!”
班头看了看地上呻吟的家丁,又看了看孤身一人的少女,厉声道:“大胆刁民,竟敢在常山县撒野!给我拿下!”
少女咬牙道:“是他们先调戏我在先!”
“胡说!明明是你想讹诈我家老爷!”家丁倒打一耙。
班头根本不听解释,一挥手:“带走!”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她知道一旦进了大牢,等待她的将是什么下场。
但面对官府的人,她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反抗。
就在衙役要给她上枷锁时,赵小乙走了出来:“且慢!”
班头皱眉:“你是何人?少管闲事!”
赵小乙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内务府赵小乙,奉皇命出京办事。”
扯虎皮做大旗,这本事是每个太监的必修课。
再说了,赵小乙也不算在骗人呀!
这辛者库本就属于内务府管辖的。
此刻,班头一见腰牌,脸色顿时变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赵小乙一把扶住他,低声道:“不必声张,借一步说话。”
将班头拉到一旁,赵小乙轻声说道:“这位姑娘是我故人之女,还请行个方便。给个薄面,可否?”
班头听后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小的明白。”转身对衙役们喝道,“都撤了!是一场误会!”
胖子不干了:“王班头,这……”
“闭嘴!再闹连你一起抓!”班头厉声呵斥,胖子顿时蔫了。
这班头不是傻子,才不会为了这人得罪宫里的人。
这些太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有时候他们一句话,就能决定下面人的生死。
所以,这种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待人群散去,赵小乙走到少女面前:“姑娘可是廉英?”
少女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何帮我?”
“在下赵小乙,受人所托来找廉小姐。”赵小乙轻声道,“令尊廉沧大人与我家主子……有些渊源。”
廉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父亲他还好吗……”
“令尊一切安好,请小姐尽管放心。”赵小乙叹了口气又继续,“令堂的事我也听说了。姑娘若不嫌弃,让我帮你料理后事可好?”
廉英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三日后,廉母的丧事办得体体面面。
赵小乙不仅出钱买了上好的棺木,还请了和尚念经超度。
下葬那日,廉英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眼泪无声地流下。
“多谢赵大人。”回城的路上,廉英终于开口,“若非大人相助,我娘恐怕……”
赵小乙摆摆手:“举手之劳。廉小姐今后有何打算?”
廉英苦笑:“家破人亡,还能有什么打算?若非还有个十岁的弟弟被奶娘带着逃了出去,我早就……”
“令弟现在何处?”赵小乙急忙问道。
“不知道。”廉英摇头,“秦王府来抄家当日,奶娘带着弟弟从后门逃了,只给我留了口信说去幽州北面的山里躲躲。我卖身葬母,也是想筹些银两去找他们。”
赵小乙沉吟片刻:“这样吧,我派人去找令弟和奶娘。廉小姐若不嫌弃,可随我回京。我家主子或许能帮到你。”
廉英疑惑地看着他:“赵大人到底是……”
“此处不便多说。”赵小乙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只能告诉你,有人想查清真相,这才派我来找廉家的人。”
廉英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那我跟你走。”
返京的路上并不太平。
第二天傍晚,他们在一处偏僻的山道上遭到了袭击。
五个蒙面人从树林中冲出,刀光直取廉英咽喉。
“小心!”
赵小乙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廉英身形一闪,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一脚踢飞了最先冲来的刺客的刀。
她落地时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树枝,竟使出了一套精妙的剑法,转眼间就放倒了两人。
赵小乙看得目瞪口呆,这哪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有的身手?
分明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武者!
剩下的刺客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廉英正要追击,被赵小乙拦住:“别追了,小心调虎离山。”
廉英这才收手,但眼中的杀气未消:“这些人不是普通强盗,招式都是训练有素的。”
赵小乙心下了然,看来这事确实不简单。
七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了神都。
赵小乙没有直接带廉英进宫,而是先将她安置在城南的一处隐秘宅院中。
“廉小姐暂且在此休息,我去复命。”赵小乙交代道,“记住,不要出门,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的身份。”
廉英点头:“我明白。”
当夜,辛者库的偏院里,叶展颜听完赵小乙的汇报,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你说那廉英会武功?”
“回掌印,不仅会,而且相当了得。”赵小乙详细描述了廉英的身手,“看招式,像是军中的路数。”
叶展颜若有所思:“廉沧入秦王府前,曾任兵部职方司主事,想必是请了军中教头教导女儿……你做得很好。”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赵小乙,“这些是赏你的。”
赵小乙连忙跪下:“为掌印办事是奴才的本分,不敢要赏。”
“拿着。”叶展颜不容拒绝,“明日带廉英来见我,记住,走西华门的小道,别让人看见。”
“奴才明白。”
赵小乙退下后,叶展颜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我就不信这次拿不下你个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