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修的眼神冷沉,深不可测。
半晌,他淡淡启唇,声线低哑却锋利:“信与不信,我自有判断。”
“可是、”
“你退下。”
特助心头一震,只得咬牙躬身离开。
门阖上的那一瞬,房间再次陷入死寂。
裴砚修合上眼,疲惫与失血带来的寒意阵阵袭来。
而趴在床边的温阮,睫毛却颤了一下。
她没睡死。
特助那些字字诛心的话扎进她耳朵里。
“……美人计!”
“……敌方的人!”
果然。没人会信。
这样荒唐的事,从来没有人信过。
眼泪越流越快,她竭力屏住呼吸,却在眼角滚落的瞬间,世界猛地骤然扭曲。
摔碎的玻璃杯。
飞溅的碎片。
蔓延在男人身上的殷红。
一幅可怕的画面强行涌入脑海:无数尖锐的玻璃碎片密密麻麻地刺向裴砚修,划破他的皮肤,鲜血淋漓!
“啊……”她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极轻的的抽气,整个人剧烈地发抖。
“怎么了?”裴砚修立刻察觉了她的异常,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温阮抬起头,脸色苍白。
她抓住他的袖口,语无伦次:“玻璃……碎片……好多……小心……!”
话未说完,极度的情绪冲击和本就疲惫的身体让她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温阮!”
裴砚修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起身,却扯动伤口,闷哼一声。
他立刻按响了床头的呼唤铃。
医生和护士匆忙冲进来,以为是他出了状况。
他却指着晕倒的温阮,语气急厉:“不是我,看她!”
医生一愣,连忙检查:“裴爷,温小姐是发烧了。”
“把她带回房间,照顾好。”
裴砚修压下心中的躁动,冷声吩咐。
男人几乎一夜未眠。
次日。
伤口仍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温阮晕倒前那双盛满极致恐惧的眼睛,和那句没由来的警告。
“小心玻璃碎片……”
荒谬,却无法忽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裴砚修叫来手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今天开始,我用的水杯,全部换成金属或特制塑料的。”
手下虽感诧异,但毫不犹豫地执行:“是,裴爷!”
他起身下地,动作因伤口而稍显缓慢,但脊背依旧挺直,走向她的卧室。
医生正在门口,见他过来吃了一惊:“裴爷?您怎么起来了?您需要休息!”
“她怎么样?”他目光投向室内。
“温小姐还在发低烧,睡得不太安稳。”医生回道。
裴砚修摆摆手,示意医生退下,径直走了进去。
温阮安静蜷缩在雪白的床铺上,睫毛还挂着细碎泪痕,脆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睡得并不踏实,眉头紧蹙,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什么。
“渴……好渴……”
裴砚修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
他伸手就拿起了那个玻璃杯,准备扶她起来喂她。
玻璃杯被握在掌心的那一刻,他猛地怔住。
迟了。
“啪嗒!”
一声极其清脆突兀的爆裂声!
他手中的玻璃杯毫无征兆地凭空炸裂!
门外的手下反应极快,立马推开门。
“裴爷!”
无数碎片飞溅开来,直直朝他身上射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但正因为温阮提前的预警,裴砚修的神经始终处于一种下意识的戒备状态。
就在那一瞬间,他反应快得惊人!
猛地向后撤步,同时用手臂迅速格挡在身前!
几片细小的玻璃渣划破了他病号服的袖子和手背,渗出血珠。
但绝大部分碎片,都擦着他身体飞过,哗啦啦散落一地。
男人站在原地,呼吸微促。
-
温阮在一片柔软和暖香中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她死了吗?
一定是被裴爷当成间谍处理掉了……
温阮绝望地睁开眼,却瞬间愣住了。
这是……哪里?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之前那间客房的冷淡风格。
巨大的房间宽敞明亮,地上铺着柔软昂贵的奶白色长毛地毯。
阳光透过轻纱窗帘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她之前说过喜欢的雪松暖香。
最让她震惊的是,房间一侧,一整排衣帽间敞开着。
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精致漂亮的裙子、外套、礼服,色彩柔和,材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梳妆台上摆满了她叫不出名字但包装极尽奢华的化妆品和护肤品。
而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竟然挂着一幅她非常喜欢的、只在画册上见过的小众名画真迹!
“妈呀!”
……天堂的待遇这么好的吗?
还根据个人喜好定制房间?
她懵懵地坐起来,脑子完全转不过弯。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推开。
熟悉的女佣端着水杯走进来,看到她坐着,立刻惊喜地叫道:“温小姐!您醒了!太好了!烧终于退了!我这就去告诉裴爷!”
温阮:“……???”
等等?
天、天堂为什么还有裴爷?!
而且这女佣怎么这么眼熟???
她眼睁睁看着女佣放下水杯,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几分钟后,房门再次被推开。
裴砚修站在门口。
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丝质家居服,衬得脸色有些苍白,但身姿依旧挺拔。
四目相对。
空气安静了几秒。
“裴先生?”
裴砚修迈步走进来,步伐沉稳,却比平时慢了些,似乎还在顾忌胸口的伤。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醒了?”
温阮傻傻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梦幻般的房间,下意识地小声喃喃:“我……我是还在做梦吗……还是这里真的是天堂……为什么天堂也有你……”
裴砚修:“……”
他大概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愣了一瞬,随即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他弯下腰,脸突然靠近她,两人呼吸可闻。
然后,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疼吗?”
他问,语气带着一种故意的冷淡。
温阮:“!!!”
疼!当然疼!
所以这不是梦!
她也没死!
那这……
她猛地睁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满屋子的奢华礼物,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些是……”
裴砚修直起身,目光扫过那些衣物和画,语气淡然却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