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话框里跳出那个孤零零的 “哦” 字时,陈昊正蹲在车间门口的台阶上抽烟。秋风卷着铁屑子往衣领里钻,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猛地掐灭烟头,指腹在屏幕上反复摩挲那一个字,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成了。
他心里那块悬了两天的石头 “咚” 地落了地,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就说嘛,张然这丫头看着闷,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把话说开,她肯定能懂。之前她硬是两天不回消息,他差点以为这事要黄,夜里翻来覆去琢磨哪里说错了话,连师傅喊他搬木料都走神,被铁尺敲了后脑勺才回过神。
现在看来,症结果然在张芯那档子事上。
陈昊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点开对话框又看了一遍聊天记录。从他急吼吼的解释,到张然那句 “哪不一样”,再到他发过去的删除截图,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印证他的判断 —— 她不是真生气,是吃了闷醋。
这认知让他心里忽然有点甜。吃醋,说明在乎嘛。
他想起张然戴着透明眼镜框的样子,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总是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刚才她回 “哦” 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屏幕那头抿着嘴,心里早就没那么气了?
“傻笑啥呢?” 黄毛端着搪瓷缸子从车间出来,里面的茶叶梗子浮在水面上,“师傅让你去磨那个花架,磨不完今晚别想下班。”
“来了来了。” 陈昊把手机揣进工装内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脚步轻快地往车间走。铁刨床的轰鸣声里,他哼起了《半城烟沙》的调子,这次居然没跑调。
磨花架的时候,他手里的砂纸在木头上打着圈,脑子里却在盘算。张然虽然回了消息,但肯定还没完全消气,得再表表诚意。等这阵子忙完,找李胜打听打听张然爱吃啥,下次见面时带点过去。或者,把那个刻了一半的犬夜叉赶紧完工,上次她说喜欢杀生丸,说不定也待见这个。
“你今天咋回事?跟中了奖似的。” 黄毛凑过来,看他把花架磨得光溜溜的,连边角都打了圆,“平时不都敷衍了事吗?”
“滚蛋。” 陈昊笑骂一句,眼里的光比车间的灯泡还亮,“干活吧你。”
夕阳透过车间高窗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柱,里面浮动着细小的木屑。陈昊看着手里渐渐成型的花架,忽然觉得这日子好像有了盼头。以前下班就往网吧钻,现在总想着早点回去,看看手机里有没有新消息。
他摸出手机,想再发点什么,又怕催得太紧惹她烦。最终只是在对话框里打了个 “晚安”,想了想又删掉,换成个月亮的表情,点了发送。
不管怎么说,话说明白了就好。陈昊想,只要她还愿意理自己,这点小别扭,总有办法哄好的。他吹着口哨继续磨花架,木屑簌簌落在蓝色工装上,像撒了层细雪,却一点都不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