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饭的余热还在空气里飘,张然刚洗完碗擦着手,手机在客厅桌上震了震。她走过去拿起一看,心脏猛地往嗓子眼蹿——陈昊发来的消息只有一行字:“下楼,我在你家屋后!”

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她踩着粉色的棉拖就往后门跑,手在门把上顿了半秒,又顺了顺自己微卷的头发。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后的月光斜斜切过野草,陈昊就站在那片半人高的草坡前,酒红色的头发在暗处泛着点哑光,旁边还戳着个染了黄毛的男生,吊儿郎当地晃着腿。

“哟,嫂子下来了。”黄毛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戏谑的笑。

张然的脸“腾”地烧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陈昊绷着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当着外人的面,总不能让他下不来台。她没应声,只是往陈昊那边挪了半步,棉拖踩在泥地上,沾了点湿凉的草屑。

陈昊斜睨了黄毛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黄毛识趣地摆摆手:“得,我先撤,不打扰你们。”说着吹了声口哨,溜溜达达地钻进旁边的巷子,背影很快融进夜色里。

空气突然静下来,只有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张然攥着衣角,正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陈昊忽然朝她家二楼抬了抬下巴:“你弟好像在看我们。”

她猛地回头,二楼厨房的窗户亮着灯,窗帘没拉严,果然有个小小的影子贴在玻璃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她那爱凑热闹的弟弟。心跳漏了一拍的瞬间,脑子里竟莫名蹦出物理课上学的——亮处的物体能被看见,暗处的却不行,所以她看得见她弟弟,她弟弟却看不清他这里,顶多看到两个人影。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陈昊已经往前走了一步。他比她高不了多少,但站得很近时,阴影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张然下意识地往后缩,脚后跟踢到块小石子,踉跄着差点摔倒,陈昊伸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带着点薄茧,是刻木头磨出来的,温度烫得惊人。张然刚想抽回手,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往下按。

唇瓣相触的瞬间,张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他的嘴唇有点干,带着户外的凉意,却又烫得让她发慌。她的眼睛还睁着,能看见他浓眉下的睫毛,在月光里投出淡淡的影,还有他挺直的鼻梁,离得那么近,呼吸都混在了一起。

没等她反应过来,陈昊的吻已经加深了。他的舌尖带着点侵略性,轻轻撬开她的牙关,张然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思绪都被搅成了乱麻。她想躲,后颈却被他牢牢按着;想推,手腕还被攥在他手里,那点力气在他面前像挠痒。

微卷的头发蹭到他的下巴,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木屑味混在一起,成了种很陌生的气息。张然的眼睛慢慢闭上,睫毛抖得像受惊的蝶,脚趾在棉拖里蜷起来,沾着的草屑硌得脚心发痒。

他的吻算不上温柔,带着点少年人的莽撞和急切,甚至有点疼,但张然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能顺着他的力道仰着头。屋后的野草在他们脚边轻轻晃动,二楼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漏下来,在他酒红色的发梢上投下一小片光斑,又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里。

不知过了多久,陈昊才慢慢松开她。张然的嘴唇被吮得发肿,喘着气低头看自己的棉拖,鞋面上沾着的草屑不知什么时候蹭掉了,只剩下湿凉的泥印。

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带着点粗粝的触感,像他刻木头时用过的砂纸,磨得她心尖发颤。她不敢抬头,眼睫垂着,能看见陈昊的鞋尖离自己的棉拖只有半拳距离,也是沾着泥的,裤脚还卷着,沾了几根草茎。

陈昊的呼吸也有点乱,他抬手想碰她的头发,指尖刚要触到那点自然卷的发尾,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邻居张婶大嗓门的说话声:“老李家的,借瓶酱油!明儿就还你!”

张然的心脏像被攥紧了,猛地抬头看陈昊,眼里全是慌。她家屋后这条小路平时没人走,张婶怎么会突然过来?要是被撞见这副样子,明天全镇子都得传遍闲话。

“快走!”她压低声音,手忙脚乱地推陈昊的胳膊,指尖触到他结实的肌肉,又触电似的缩回来,“有人来了,被看见就完了!”

陈昊也听见了脚步声,眉头拧了拧,往野草深处退了两步,酒红色的头发在暗处晃了晃:“那我……”

“别说话!”张然急得踮脚往巷口望,月光下能看见张婶的身影越来越近,手里还拎着个空酱油瓶。她拽住陈昊的手腕就往草坡后拉,棉拖在泥地里打滑,差点崴了脚,“从这边走,绕后墙出去!”

野草被两人踩得哗啦响,陈昊顺着她的力道跑,另一只手还不忘护着她的后背,免得她被草茎绊倒。张然的心跳得像擂鼓,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喘气声和野草摩擦的声响,还有远处张婶渐渐清晰的脚步声。

跑到后墙根,陈昊停住脚步,突然反过来攥住她的手:“那事……”他指的是昨晚那句“做我女朋友吧”,眼神在暗处亮得惊人。

“以后再说!”张然甩开他的手,往巷口方向瞥了眼,张婶的声音已经到了隔壁院门口。她推了陈昊一把,声音里带着点急出来的颤音,“快走吧,晚点我跟你说!”

陈昊还想说什么,看她急得鼻尖都沁出了汗,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转身翻过后墙——那墙不高,他动作利落地像只猫,酒红色的头发闪了下,就消失在另一边的阴影里。

张然贴着墙根站了会儿,听见墙外传来远去的脚步声,才长长松了口气。她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草叶,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又抬手碰了碰自己发烫的嘴唇,指尖触到的地方还是麻的。

刚转身想回屋,二楼的窗户“咔哒”响了声,弟弟的小脑袋探出来,鬼鬼祟祟地问:“姐,刚才那是谁啊?”

张然的脸又烧起来,捡起脚边的小石子朝窗户扔了下,没好气地吼:“关你屁事!赶紧睡觉去!”

弟弟“嗷”了一声缩回去,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张然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突然想起刚才陈昊吻她时,弟弟说不定一直扒在玻璃上看。她捂着脸往门口走,棉拖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厉害。

回到屋里,她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砰砰乱跳。手机安静地躺在口袋里,她摸出来解锁,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