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将近一个大半夜后,许让坐回主卧房间里的床头,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迷迷糊糊的微眯起。
他眼底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干净的指节蜷缩捂着嘴困倦的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对旁边踌躇的顾叙轻笑着悄声道:“有我在,没事的,晚安。”
没过一会,书桌上昏黄的台灯暗下,床上的人安安静静的睡在了最里面的一侧,给他腾出了很多的空间。
顾叙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乌黑的发丝洗过后柔软蓬松。
他不好意思的抿着唇,把从浴室出来后一直紧握在掌心里面的水果糖随手搁在了床头柜上。
哪怕是在福利院之前,顾叙也是一个人睡,没有任何和别人同床共枕睡在一个床上的经历。
黑夜里的顾叙身体难得真切的有几分僵硬,他慢慢挪到了床边,整个过程同手同脚的、不敢放大一点呼吸声生怕自己的动静吵醒了床上熟睡的人。
顾叙蹑手蹑脚的爬到了床上。他笨拙的伸手碰到了柔软的被子。
浅色的被子很是温暖,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比他福利院干活洗过的最好的被子还要香,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沉迷其中多打几个哈欠。
三楼的主卧从窗户往下看就是大片苍白的花朵,开窗通风完,空气里面一直存在的不知名花香更加的浓郁。
他捏住被子的一角,掀开后躺了进去,同时因为卧室里面的花香小声的打了个喷嚏,身体小心翼翼的往阳光味的被子里面缩了缩。
热度隐隐约约的从另一边传来,顾叙几乎是在被窝里僵硬成了一个不会动弹的木偶。
两个呼吸过后,他调整自己的姿势想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于是乎,顾叙胳膊一动就碰到了一个很柔软的东西,毛茸茸的,回过头一看是一个既像抱枕又像玩偶的东西。
他真的把他当小孩了!
瞬间猜出玩偶突然间出现在床上的用意,顾叙脸颊浮上一层薄红,又在黑夜中转瞬即逝,整个人的温度沸腾。
他看上去很快恢复了正常,唯有鸦羽色发丝里藏起来的耳根透着一股可疑的绯色。
今天受到的一切照顾,他都会好好报答回去的。
顾叙试图转移注意力的想,无论旁边熟睡的人是什么身份,在巷子口救他一命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所图。
至少,救命之恩,他今后会努力偿还的。
少年说了等着他救他出去,那就是想离开这个别墅的。
顾叙深思熟虑的心里面想道,来的一路上他看过了这里的监控崭新如初没有死角。
每个可以离开的出口都专门有人把守,甚至是只有花的后花园,也有几个女佣来来回回的守着。
跑出去的可能性太小了,那就只能换另外一种角度想了——
该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许家的存在呢?
守在别墅庄园里的人全部都是许家的人手,干净点的解决掉许家后,自然不会有人分得出心神那么严格的看在这里了。
顾叙想要报仇,他不可能在逃出福利院后就放过里面的那群人的,偷偷躲在幕后获利的也是。
朝阳福利院里进行的违法生意是一个很有利的把柄,顾叙敢保证,将福利院里里外外搜集一番绝对能发现不少的证据。
但究竟该怎么做好呢——
胡思乱想一大通后,顾叙感到睡意的袭来,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今天的夜晚太安静了,又没有一点光亮,他在睡梦中,不可自控地想到了同样安静没有光亮的禁闭室——以及从小困住自己喘不过气的房间。
顾叙讨厌太黑的地方。
小时候,母亲总因为各种理由将他打骂后发泄似的关在房间里,为了防止顾叙溜走,还特意的锁死了门窗。
属于他房间里面的灯早就坏了,每天晚上升起的明月向来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源,窗子关上后,最后的光源消失世界就陷入了无言的死寂。
他藏在心里面最恐惧的就是房间里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黑暗将顾叙包裹着,他无能为力一次又一次的尽量的蜷缩住自己慢慢等着身上的疼痛过去。
从他记事起,每一晚都是这样。
后来辗转到福利院生活,顾叙也因为不听从命令,不遵从规矩,老是顶撞人被院长给亲自责打后关在禁闭室里。
朝阳福利院里用来惩罚人的禁闭室就更是窒息了。
字面意义上的空气稀薄后,就是更加的安静,更加的漆黑,待在里面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最长的一次,顾叙被关在了禁闭室里面三天,没有吃喝。
只能闻着身上渐渐发烂发臭的伤口来判断时间的消逝。
那种绝望看不见半点生机的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现实里面美好的太过于梦幻,显得噩梦里面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顾叙呼吸急促,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可渐渐的,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温度温柔的包裹住了他,驱散走他藏在心里面最深处游走于他四肢周身的恐惧。
顾叙半梦半醒的睁开眼,骨子里被黑暗缠绕的阴寒消失,又很快的,他瞬间睁大眼睛清醒了过来。
额头抵在一片很温暖的皮肤,鼻间是一种很干净的味道,不属于浓郁的花香,倒像是肥皂,纯粹的清新香甜。
有只手虚虚的揽着他的后背,掌心炙热的温度,让顾叙沸腾起来,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冒着煮熟的热气浑身上下红透了,蜷缩着一动也不敢动。
心跳骤然停止,顾叙在最后一丝理智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这一闻就更不得了了。
铺天盖地的香甜味道撞进了他胸膛里狂跳的心脏,他想掐自己一把,挽救一下,结果手一动,发现自己居然在睡梦中牢牢抓住了许让的衣服。
想拉远距离,脑袋稍微动了动。
他又发现自己枕在人的胳膊上,皮肤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传来,灼烧着他的心脏,他的呼吸,他的灵魂。
顾叙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但——
还有更刺激的在后面。
可能是因为他眨眼速度太快,被皮肤上痒痒的感觉给惊到。
许让没有醒来,在酣然的睡梦中近乎习惯自然的手搭上了顾叙毛茸茸的后脑勺,顺毛的摸了摸。
然后又往下摸上人瘦削的背,像哄不安分的小孩子睡觉一样拍了拍嘴里面模糊不清的呢喃着。
究竟说了什么,顾叙一个字也没听清,他觉得自己接触到的每一个温度都快要将他烧穿了。
抵上后背安抚的手,近在咫尺干净的肌肤,鼻间干净清爽的肥皂味,一样又一样的都让顾叙心动不已。
他往上看,像绵羊一样柔软无害的睡颜宁静,浅色的嘴唇轻抿着,睫毛很长根根分明的随呼吸颤抖着。
他往下看,被他紧抓住衣服扯下去的领口露出的锁骨清晰分明,上面还有一颗小痣,形状很漂亮,颜色也——
顾叙试图闭上眼睛,可胸膛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吵的他再也睡不着。
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他假装自己没有醒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就是原先抓住衣服的手松开慢吞吞的以一种很难察觉的速度,缓缓往许让的腰身上靠近,想用同一个姿势回抱。
顾叙屏住了呼吸,心跳同样紧张兮兮的放慢了不少——
“少爷,该起床了。”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让他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脚底跟抹了油似的,一鼓作气翻身下床冲进了厕所。
等许让揉揉眼睛醒来后,视野清晰看到的就是小男主角乖巧可爱的洗漱完毕,走出厕所,有些局促的看着他。
眼神的余光注意到顾叙发丝下发红的耳根,许让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