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卡!好!非常好!”

导演几乎是从监视器后跳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他快步走到场地中央,用力拍了拍还愣在原地的张度的肩膀,话却是对着沈栀说的:“这条过了!沈栀,你最后的那个眼神,那句台词,绝了!把这个角色一下子给演活了。”

“听说你是选秀出身的,我觉得你更适合演戏。”

沈栀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礼貌的感谢:“谢谢导演,都是张哥和您带的好,我以后也会更努力的。”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几个场务甚至开始小声议论。

“这新人可以啊,被这么搞一下非但没垮,戏还更好了。”

“可不是,刚才那一下我都吓到了,还以为要NG重来呢。”

“瞧瞧人家这心理素质,天生吃这碗饭的。”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飘进夏念安的耳朵里,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她心头发麻。她死死攥着助理递来的水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没等到沈栀的惊慌失措,反而等来了一场满堂喝彩。

那个原本在她眼里上不了台面的替代品,此刻正被导演和众人夸赞,而她自己精心策划的“下马威”,却成了对方出彩的垫脚石。

凭什么?

嫉妒的藤蔓,肆无忌惮地在她心底疯长。

沈栀当然知道这一切是谁的手笔。

对付张度和夏念安,她有的是办法,甚至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

但她不想。

骆州行和夏念安那段过去,就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

虽然骆州行不爱夏念安,可那毕竟是他曾经标记过的所有物。

就像一条养在身边的狗,不仅跑了,还回头想咬以前的主人,他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疙瘩。

与其自己动手,拍死一只无关紧要的苍蝇,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把那根刺完完整整地交到骆州行手上,让他自己拔掉。

不破不立。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时的意气之争。

…………

中午休息时,剧组的盒饭到了。

按照约定,沈栀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拨通了骆州行的视频电话。

屏幕很快亮起,男人英俊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他办公室那面熟悉的落地窗。

“还在片场?”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清冷。

“嗯!”沈栀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灿烂,“刚放饭,哥哥你吃了吗?”

她举着手机,镜头晃了一下,恰好让她脸颊上一道细微的红痕一闪而过。

那是刚才被纸张边缘划到的。

骆州行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脸怎么了?”

“啊?”沈栀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什么,可能是粉底有点干吧,下午找化妆师补补就好了。”

她表现得天衣无缝,像一只报喜不报忧的猫。

骆州行没再追问,深邃的眼眸里却沉了下去。

“晚上早点回来。”他没有戳穿她,只扔下这么一句,便挂断了视频。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沈栀脸上的笑容更加甜了一点。

…………

晚上,沈栀回到酒店套房时,丰盛的晚餐已经摆好,热气腾腾。

骆州行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切着牛排。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刀叉碰撞瓷盘的清脆声响,一下,又一下,像某种冰冷的节拍器,敲得人心慌。

沈栀换了鞋,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脖子,软软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哥哥,我回来啦。”

男人切牛排的动作没停。

“嗯。”

一个字,冷得像冰。

沈栀也不气馁,绕到他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香煎鳕鱼,笑嘻嘻地说:“今天好累啊,不过还好,导演说我演得不错,明天可以少NG几次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骆州行的神色。

他终于停下了动作,抬起眼,目光像落在她脸上。

“演戏?”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演到需要被人用稿子甩脸?”

沈栀夹着鳕鱼的筷子顿在半空。

她就知道,那些保镖,不仅是保护,还是移动的摄像头。

她放下筷子,眼里的光亮瞬间黯淡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蜡烛。

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哥哥,你……都知道了啊。”

“就是一点小意外,导演也说我处理得很好……”她小声地辩解,听起来却更像是委屈的呢喃。

骆州行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口那股压抑了一下午的火,轰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他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她面前。

阴影将她娇小的身子完全笼罩。

他弯下腰,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谁做的。”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语气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沈栀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水汽在里面氤氲,她咬着下唇,倔强地摇头:“就是一个同组的演员,可能……可能是我自己没做好,惹人家不高兴了。哥哥你别管了,我能处理好的。”

“夏念安。”

骆州行吐出这三个字,眼神冷得能掉下冰渣。

他根本不需要沈栀回答。

张度那种不入流的小角色,哪来的胆子在剧组第一天就公然挑衅?

背后没人授意才怪了。

而这个剧组里,有动机又有能力指使他的人,除了夏念安,不做第二人想。

沈栀的身体僵了一下。

这一下细微的反应,已经足够证实他的猜测。

她终于不装了,那双泛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蓄了半天的泪珠,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她没哭出声,只是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整个人都靠了过去,脸埋在他怀里。

“哥哥,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再去跟她有任何牵扯。”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她已经是过去式了,对不对?我不想哥哥你为难……”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羽毛,精准地搔在他心里最痒的地方。

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告状,没有要求他去报复,反而处处都在为他着想,甚至担心他会“为难”。

骆州行伸出手,将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姑娘紧紧圈住。

那颗因为失控而暴躁了一天的心,在此刻奇异地落回了原处。

满腔的戾气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却又被这柔软的依赖包裹,最终化成了刺骨的寒意,对准了该对准的人。

为难?

他骆州行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

这是他的女孩,他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别人又凭什么动她一根手指头?

“乖,不哭。”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却是一片晦暗冰冷。

“只要你以后都乖乖的,我不会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