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云洒在引擎盖上时,白深正在检查后备箱的画具。
画架被泡沫垫仔细裹好,颜料管按色系整齐排列在收纳盒里,连姜黎惯用的那支磨损严重的狼毫笔都单独用棉布包着。
副驾驶座上放着顶宽檐草帽,草编纹理间别着朵干制的向日葵,是他昨天特意去手工店挑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轲泽发来的消息:“房予打赌你今天会忍不住告白,赌注是全年法律顾问费。”
白深失笑,回了个 “滚”。
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自从上次画室门口的草莓蛋糕事件后,两人的关系虽然破冰,但他每句话都要在心里斟酌三遍,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妥又把人吓跑。
就像此刻,他对着后视镜整理领带,反复确认衬衫领口的扣子扣到第几颗才最合适 —— 太紧绷显得疏离,太松散又怕显得轻佻。
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白深立刻站直身体。姜黎穿着条鹅黄色的棉布长裙,手里拎着个帆布画袋,晨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看到他时,她脚步顿了顿,随即扬起个浅浅的笑:“早。”
“早。”
白深接过她手里的画袋,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像触电般迅速收回,“都准备好了?”
“嗯。” 姜黎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草帽上,眼睛亮了亮,“这个帽子很可爱。”
“给你买的。” 白深把草帽递过去,耳尖有些发烫,“花田太阳大,防晒。”
姜黎接过草帽戴在头上,宽大的帽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抿起的嘴角。
她弯腰钻进副驾驶座时,裙摆扫过座椅,留下淡淡的栀子花香 —— 是她常用的那款洗衣液味道。
白深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时特意调小了空调风速,他记得姜黎说过冷风直吹会头疼。
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是巴赫的小提琴协奏曲。姜黎靠在车窗上,看着沿途的风景飞逝,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白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节拍,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副驾驶座。
他喜欢看她专注的样子。
上次在画室看她画向日葵,她咬着下唇思考构图的模样就刻在了他脑海里。此刻她看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叶,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像停落着只易碎的蝶。
“上周去看了你的画展。” 白深状似随意地开口,目光依旧盯着前方的路况,“那幅《深海星光》很惊艳。”
姜黎转过头,眼里带着惊喜:“你去了?”
“嗯。” 他点头,语气尽量自然,“忙完工作刚好路过,就进去看了看。”
其实他是推掉了个跨国会议,特意抽出一下午时间去的。
站在那幅深蓝色的油画前,他仿佛能看到她深夜在画室里调色的样子,孤独又执着。
“那幅画花了三个月。” 姜黎的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总觉得颜色调不对,改了无数次。”
“最后呈现的效果很好。” 白深认真地说,“深蓝色的背景里藏着细碎的星光,像……” 他顿了顿,在心里组织语言,“像有人在黑暗里为你点亮的灯。”
姜黎愣住了,随即低下头,手指轻轻绞着裙摆。
很少有人能看懂她画里的情绪,可白深总能精准地捕捉到那些藏在色彩背后的小心思。
就像此刻,他明明在开车,却能看穿她帽檐下微微泛红的脸颊。
车子驶出市区,高楼大厦逐渐被农田取代。道路两旁出现成片的玉米地和葡萄园,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姜黎打开车窗,风带着夏末的暖意涌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快到了。” 白深指着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片耀眼的金黄。
随着车子不断靠近,那片金黄越来越清晰。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田在阳光下铺展开来,花盘随着风向轻轻摇曳,像一片金色的海洋。田埂边停着几辆写生的小车,三三两两的画家支着画架,在花海边缘忙碌着。
“好漂亮。” 姜黎推开车门,忍不住发出惊叹。
她举起草帽遮住阳光,仰起头看着眼前的盛况,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白深拎着画具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鹅黄色的长裙在金色花海中格外显眼,她像误入凡间的精灵,每走一步都带起一阵花香。
他刻意放慢脚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方便随时提供帮助,又不会让她感到压迫。
“这里怎么样?” 白深指着花田边缘的一棵老槐树,“树下阴凉,视野也开阔。”
姜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老槐树枝繁叶茂,投下大片阴凉,刚好能看到整片花田的景致。她用力点头:“就这里吧。”
白深熟练地帮她支起画架,铺好画布,又从保温箱里拿出冰镇的柠檬水递过去:“先喝点水,不急着画。”
姜黎很自然的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舒服地眯起眼睛。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在她鼻尖投下细碎的阴影。白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喝水时滚动的喉结,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整理画具,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江轲泽说过,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眼神会出卖你。他现在总算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 哪怕只是看着她的侧脸,都觉得心跳快要失控。
姜黎很快投入到创作中。
她握着画笔的手稳定而灵活,钛白和柠檬黄在调色盘上混合,很快调出向日葵花瓣的明亮色泽。
她微微蹙着眉,专注地观察着眼前的花海,时不时后退两步打量画面,神情认真又虔诚。
白深在老槐树下铺了块野餐垫,坐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
他没有带任何工作文件,只拿了本摄影集,却一页都没翻。他的目光越过书页的边缘,落在姜黎的侧脸上,像被磁石吸引般无法移开。
她画画时习惯微微嘟着嘴,嘴角会形成一个可爱的弧度。
阳光照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偶尔有风吹起她的发丝,她会下意识地用手腕拨开,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
白深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描摹着她的轮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而柔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 不需要刻意的讨好,不需要华丽的语言,只要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觉得无比满足。
远处传来其他画家的谈笑声,风吹过花海发出 “沙沙” 的声响,蜜蜂在花丛中嗡嗡地忙碌着。
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田园画卷,而画卷的中心,始终是那个专注作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