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们不知道,为了这一个“奇”字,我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在沙盘上推演了上百次。我强迫自己忘记女儿家的细腻,用最冷酷的逻辑去计算,计算风向,计算水位,计算人心。我甚至将自己代入北燕主帅的角色,预判他所有的预判。

我赢了。可我没有丝毫喜悦。

因为我知道,烧掉的每一粒粮食,都意味着北燕会有无数个平民在冬天饿死。我的胜利,是用另一片土地上的哀鸿遍野换来的。

陈庆留到了最后,他帮我收拾着沙盘,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将军的兵法,狠厉有余,却似乎……总在最后关头,留了一丝不忍。”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没有看我,只是继续说道:“故去的老将军常说,慈不掌兵。少将军,战场上,对敌人最微小的不忍,就是对自己人最残忍的背叛。”

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我记下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我怕他从我眼中,看出那个在深夜里反复舔舐伤口,靠着一段虚无缥V的温暖回忆才能入睡的慕苍月。

那个慕苍月,必须死。

我将兄长的“苍狼”剑擦拭得雪亮,剑刃倒映出我那张带着伤疤的、冷硬的脸。我对自己说,从今往后,我的剑下,再不会有半分犹豫。

5

我的胜利,终结于一个月后。

北燕朝中震怒,临阵换帅。一时间,前线的北燕军仿佛换了一支军队,他们不再冒进,而是稳扎稳打,构筑防线,我们数次试探性进攻,都如泥牛入海,甚至折损了不少人手。

军中开始流传一个名字——萧临渊。

据说,这是北燕的三皇子,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终日只与诗书为伴的文弱皇子。可就是他,一到前线,便以雷霆手段整合了溃败的军心。他的兵法路数诡谲多变,时而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时而又如泰山压顶,堂堂正正。

他仿佛能看穿我的所有计谋。我设下陷阱,他偏偏不走;我佯装败退,他绝不追击。短短一个月,他便将劣势扳了回来,与我隔着一道天狼河,形成了对峙之势。

我军的士气,从高昂,渐渐变得凝重。帅帐里的将领们,再也听不到笑声。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的对手。

他们叫他,“白衣鬼帅”。

因为据说,这位新任主帅,无论何时,都穿着一袭不染尘埃的白衣。他就那样站在帅旗之下,不发一言,却让整个战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我每天都对着沙盘,研究他每一次出兵的路线,每一次安营的地点。我越是研究,心中就越是发冷。这个萧临渊,强大到让我感到窒息。他的每一步,都仿佛是站在我的角度,思考我会如何思考,然后提前一步,封死了我所有的去路。

我们就像两个隔空对弈的棋手,棋盘,是这片千里冰封的土地;棋子,是数万将士的性命。

“将军,您已经两天没睡了。”陈庆端来一碗热汤,打破了帐中的死寂。

我摇了摇头,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被萧临渊占据的、名为“望月台”的高地。我喃喃自语:“不对……这不该是他的棋风……这一步,太温柔了……”

他明明可以长驱直入,将我军的侧翼彻底撕开,但他却选择了一个看似稳妥、实则放弃了最佳战机的防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