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清晨,总是被一层薄薄的云雾笼罩。
我推开草庐的木门,带着湿气的松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山风拂过,远处云海翻腾,金色的晨曦正努力撕开一道口子,将万丈光芒洒向这片沉睡了千年的雪峰与密林。
我提着竹编的药篓,踏上那条被露水打湿的石阶小路。
这条路,是我十年来一步步踩出来的,每一块青石的棱角,都已熟悉得如同我自己的掌纹。
脚下的青苔很滑,但我走得很稳,气息悠长,与这山林的吐纳仿佛融为一体。
一只通体雪白的猿猴从一棵千年古松上探出脑袋,冲我“吱吱”叫了两声,将一枚刚摘的野果抛了下来。
我伸手稳稳接住,笑着朝它点了点头:
“阿白,又起这么早。”
阿白是我九年前在这山里遇到的,当时它被捕兽夹伤了腿,奄奄一息。
我用草药为它敷治,悉心照料了半月,它便留了下来,成了这偌大山谷里我唯一的邻居。
将野果放进药篓,我继续向山涧深处走去。
今天的目标是崖壁上的一株“龙血藤”,年份刚刚好,是配制师父留下的那份“洗尘丹”方子里最重要的一味药材。
攀上湿滑的崖壁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十年如一日的吐纳修行,早已让我的身体轻盈得如同一片落叶。
采药归来,天光已然大亮。
我将新采的龙血藤小心处理好,挂在屋檐下晾晒,然后便开始侍弄我的那几丛“雪顶云雾”茶。
这是师父当年亲手种下的,他说这茶能静心凝神,最适合修行之人。
升起一炉炭火,用山泉水烹煮新茶。
随着水温升高,蜷曲的茶叶在陶釜中缓缓舒展,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漫了整个草庐。
我为自己斟上一杯,也为蹲在门口的阿白倒了一碗。
它学着我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小口小口地品尝着,滑稽的模样让我不禁莞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平静得像草庐前的那一潭清泉,不起一丝波澜。
我时常会想起师父。
那个总是一身青衣,眼神淡漠却又藏着无尽智慧的老人。
十年前,他将我带到这昆仑深处,传我医武道法,却在我十八岁那年飘然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话。
“阿默,这红尘俗世是个大泥潭,也是个大熔炉。为师能教你的都教了,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你且在此地静修十年,十年期满,是龙是虫,届时自知。”
是龙是虫……我端着温热的茶杯,望着天边的流云,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算算日子,第十个年头,就快到了。
这十年里,我见过山中花开花落,看过天际云卷云舒,心境早已如古井无波。
可师父口中的红尘,又该是何等模样?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
对我而言,守着这片山林,与阿白为伴,便是世上最好的归宿。
就在我出神之际,天际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从未听过的、沉闷而又狂躁的轰鸣声。
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一头钢铁巨兽在撕裂天空,带着一股不属于这片天地的暴戾之气。
山林中的飞鸟受惊,扑棱棱地四散奔逃。
门口的阿白也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浑身的白毛都炸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