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婚床旁叠好她的婚纱,等着医院临时急召回去做手术的新娘回家。
她推门时带着陌生的香水味,颈间还别着我没见过的男士袖扣。
我摘下无名指的戒指,放在她刚换下的白大褂口袋里,转身熄灭了客厅的灯。
清晨她摸出口袋里的戒指,才发现梳妆台上我们的合照,已换成了一张空相框。
墙上的钟指针已经滑过了凌晨两点。
我坐在床沿,身子僵硬得像块风干的木头。
指尖下的婚纱面料凉丝丝的,带着点存放过久的樟脑丸气味。
我把最后一道褶皱抚平,让它看起来尽量像当初挂在婚纱店橱窗里那样完美。
苏眠说过,她最喜欢这件婚纱腰线上那圈细密的珍珠绣样。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映着专卖店里过于明亮的灯光,也映着当时还满怀期待的我。
可现在,那些珍珠在昏暗的床头灯下,只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预览。
“景深,手术比预想复杂,我可能得明早才能回了,你先睡。”
发送人是“眠”。
我盯着那个“眠”字,心里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已经是这个月里,第三次她因为“紧急手术”夜不归宿了。
上一次,她说是给一个危重病人做颅内动脉瘤夹闭术。
上上一次,是说一个突发性颅脑损伤的儿童需要立刻开颅减压。
她是市医院神经外科的骨干,一把刀,救死扶伤,理由总是那么充分且无可指摘。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打下这些字时的表情,冷静,专注,或许还带着一丝手术成功的疲惫与欣慰。
就像她平日里对待每一个病人,每一份病例那样,严谨到近乎冷漠。
客厅的窗户没关严,夜风溜进来,吹得窗帘一晃一晃。
墙上挂着的巨幅婚纱照也跟着忽明忽暗。
照片上的苏眠穿着这套婚纱,头微微靠在我肩上,笑靥如花。
而我,当时只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无名指上的婚戒硌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摩挲着它。
铂金的指环,内侧刻着我们的名字缩写“S&J”,还有那个日期——三年前,我们结婚的日子。
戒指表面有些细微的划痕了,像我们的生活,看着光鲜,内里早已布满磨损。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直到窗外天际泛起一种模糊的鸭蛋青色。